几人不再说话,专心赶着羊群。
到达安达已过午,天色开始转暗,安达果然是更加荒凉贫瘠的戈壁,没有羊群,没有牧民和毡房,除了稀疏的杂草,遍地都是颗粒粗大的砂石和板结的残雪,风声渐起,四周连避风的地方都找不到。
四人休整片刻,坐在马上随便吃了些东西,卿柠就急着要往回走,她心里总不踏实。
随着天色渐晚,空气愈加阴冷,风也一阵阵变得疾起来,卷起地上的碎砂石,瞬间黄尘漫天,大地笼罩在一片雾霾之中,突然变化的天气使能见度降低,羊群也变得躁动不安。
为了防止羊群走散,几人分头去赶羊群,彼此说话都要靠大声呼喊才能听清。
“敖斯木!你别骑太远!”
自从那次弓卢水之行,只要敖斯木离开自己的视线,卿柠就极不放心。
“知道!”
敖斯木高声答道,又去招呼走散的几只羊。
伴着呼啸的风声,开始有雪粒子噼噼啪啪打在身上、头上和脸上,让卿柠的眼睛都睁不开,羊群一下惊慌起来,开始横冲直撞,有些羊带头跑出羊群,接着更多的羊跟着四处逃散,他们已经顾不上说话,一边大声吆喝,一边挥舞皮鞭将跑散的羊往回赶。
雪粒越来越密集,气温骤降,卿柠还从未在如此恶劣的天气放过羊,完全没有经验,刚将这边几只羊赶回来,那边又有羊窜出去,让她手忙脚乱。
“达达!你去后边!乌涂亚去左边!敖斯木在那边不动!我去前面赶头羊!”麻察扯着嗓子大声指挥。
几人策马散开,各自奔忙着,终于,羊群慢慢被安抚下来,挤挤挨挨在一起,却不肯往前挪半步。
大家只得暂时停下来,将马牵到石头背后躲避,又从马背上拿出毡毯披在身上御寒,她和乌涂亚紧紧靠在一起,用围巾裹住脸,围巾是她们空闲时拿旧毛毡拼接缝制而成,虽然不好看,但是挡风。
卿柠握着皮鞭的手也冻僵了,她想着回去以后要赶紧多做几双手套,只希望今晚四个人和羊群都能相安无事。
就在卿柠以为要这么顶着风雪冻一整夜时,雪渐渐小下来,直至彻底止住,连风也停了,大漠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好像刚才那场风雪从未来过似的,羊群又肯慢慢往前移动,四人这才松了口气。
麻察抖掉毡毯的落雪,从马背的皮囊里抽出一根火把,又从怀中掏出燧石和干绒草,和敖斯木蹲在地上捣鼓半天,终于点燃了火把。
麻察举着火把到前方引路,卿柠见敖斯木脸冻得通红,解开围巾递给他。
敖斯木摇摇头,“我是男人,不用这个。”
“过来!”
卿柠半命令道,敖斯木迟疑片刻,还是乖乖的一夹马肚靠过来。
卿柠将围巾围在敖斯木的脖子上,又替他整理好,
“等你长到麻察那么大再说自己是男人。”
乌涂亚出清脆的笑声,就连麻察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方才紧张的气氛彻底被打破,大家都轻松了许多。
天空升起一轮半月,毛玻璃般清冷灰白的月色洒向荒芜寂静的大漠,反射的雪光照见羊群和前方的路,竟显得清晰无比。
“这大漠的天气真像孩子的脸,说变就变。”卿柠自言自语。
“达达,等到月圆之时,就是龙城集会,到时候可热闹呢。”乌涂亚仰头看着月亮,一脸神往。
“龙城集会?”
“嗯,每年正月,大单于和各部领都会到龙城,到时还会有走马比赛。”
“正月?”
不觉竟要到农历新年了,卿柠有些恍惚,又有些茫然,本以为度日如年,却是光阴似箭,原来时间才是最让人猝不及防的东西,卿柠暗叹一声,问道,“这是胡族的节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