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仙大悟:“失去灵识,虽死犹生,虽生犹死…生不如死。”
其咬牙战战,只觉自己所知甚少,当真要多加研习古代史。青藜星君扫了他眼,把古籍置于他手,“见你向善好学,不若课后自行钻研此书。也许还有别的见解。”
小仙冲老师深深鞠躬,收了古籍急忙盘算回家立即研究。今夜只能早读书、早休息。因明日玄商神君的课程他还得早起占位。
天界仙树不似凡间树木汲汲日光雨水,仅清气缠绕的地脉便得满树红花,绿叶不朽。故天界不分夏冬,四季如春。四界新学年的开启皆在秋日,神族学生们下学却也无福欣赏枫叶全赤,菊花半黄的初秋之景。稀稀拉拉从上书囊离开,三三两两有相呼道:不若去瑶池看水边开彻的芙蓉。勉强也算是入了秋讯。
“而且仙尊由东丘往瑶池边挪植一棵梧桐,据说可同界下一般,四时分明,春满秋落。我们也去捡拾些梧桐叶作书签如何?”
上百上千岁的学生们终究还算作神族少年,听闻此言兴奋拥喝,都奔瑶池观难得的春华秋实。
花兼梧叶,彼此不胜秋。天界之外却是一叶知秋。青藜星君所提及四不管的魍魉城,自也正滚过暖春烫夏,刚入凉秋。
魍魉城四衢阁内,夜昙对着上书囊法卷也打着呵欠描朱批。
轻寒正是可人天,魍魉城又更阴湿,凉浸浸地侵了单衣,她一道打呵欠一道打了半个冷颤。剩下半个便被一旁的夫君眼疾手快地用褥子裹了回去。
蚕蛹似的被裹中探出夜昙整张莹润小脸,露齿笑道:“有琴,你想把我捂死么?”
少典有琴:…
褥子没了,玄商君点咒几下,屋内烛火团团上升,绽开五彩烟花缤纷,绚丽且灼热。夜昙凑过去挨到他怀里靠着看,又翘指要摸烟花。手腕即被包住一转,挨在唇边又蹭又呵气地取暖。
玄商君带着娘子的手去写那法卷,边叹道:“都从上书囊出来这么久了,非做这卷子?”
夜昙:“啊呀,这不是见你难得回去执教一节,作为陪同的师母,我也要对你的教习内容多加熟悉,免得怯场输阵嘛。”
少典有琴:“昙儿很喜欢见我上课吗?”
“嘿嘿,不得不说,很是喜欢。你是个赏心悦目的老师。修习也高,教课也透彻,还晓到要给学生们减负,也算是万里挑一的好师父了。”
夜昙玩着夫君一绺长续聊道,“你一千两百岁便入了玄境自修,出境后即使割去欲念不善言辞,也能在我的考卷上批注重点,寥寥几句就可叫我醍醐灌顶。想来夫君天资不止在于领悟,也在于传授呢。若是我从小能拜你为师…”
少典有琴脸色一沉,急切阻止道:“这绝对不行。师徒如父子之别,若你是我的徒弟,便万不可做我的娘子了。”
夜昙丢了朱笔憋笑闷入他怀,“你也不是没做过养花的爹爹,喏?”
少典有琴:…
若说二人为何现下在魍魉城中依偎闲聊,便还要从一月前总也吃不成的那顿火锅说起。彼时夫妻二人从法阵中归来且给混账了账、心结解开,便招呼旧友新朋一道团聚,热闹庆祝。没成想其乐融融里落了颗倒霉的恶煞火星——夜昙她姐夫嘲风追查混账给自己险些追查归西,踉跄重伤地奔回木荷堂,搅惊得大伙儿再没了什么煲汤切菜烫牛肉的心思。
他那一口血喷在青葵后背,也真是喷在青葵心尖上,害得她足做了半月的噩梦,守在嘲风床边寸步不敢移。夜半惊醒去抓他手,所幸恶煞昏迷乖觉,安稳躺于榻上无声但有形。
夜昙受了些姐姐心悸心痛的连累,也总于夜半惊醒。她一醒少典有琴也醒,这便四人中三人不得安眠,唯一人睡死过去。夜昙每拉着夫君去看姐姐,对着苍白脸的姐夫是又叹又心疼,再添些余怒。天天吹自己功法高深可为总镖头,追查个人能把自己追查成这样!
青葵:“昙儿,对不起,我又惊扰你们了…”
夜昙顶着黑眼圈去抱姐姐,“你说什么呢!若无我分担你苦楚,姐姐岂不是要憋屈死了。所幸我还能感知你心悸,来陪着你。”
青葵在妹妹肩头无声流泪,玄商君默侧过身去,留姐妹二人空间。
屋外揉眼趿鞋的蔓君赶来,也把煮好的汤药搁在案上,又悄悄跑了。
青葵医术高,治愈外伤和内伤当是熟手。探知下来又查嘲风失血失气,宛若当年少典有琴被天劫诛戮劈得元神涣散,非得浊气灌入方得养护。来聚火锅的众人都是兽族神族,只夜昙一个浊气之体。夜昙暗忖自己好似失智时也吸了姐夫不少浊气,愧疚之下就欲割手喂血。事急从权,少典有琴难得没拦她,只是移形火去了趟沉渊找乌玳讨药。这番医术血气再多浊气丹丸,才把嘲风一条硬命保全。半月后恶煞睁眼复醒,众人皆是松了口气。
而那时,风水轮流转,少典有琴正在堂外给他看药罐——这本是夜昙为了让累了许久的姐姐和蔓君歇息,揽下的活计。但夜昙手掌那道喂血伤口已叫玄商君心疼至极,哪还愿意让娘子多受累。推了夜昙入屋,他拎着蒲扇恼怒扇火。
嘲风刚醒就把床边睡着的葵儿给抱上床躺好,自己下床接地气儿走走路。至门口见连襟黑脸,不觉龇牙可乐:
“哎呦,这伤员真是好,你伤的时候葵儿命我扇火,现在…老七,你也有今天。”
少典有琴一个扇子飞过去,嘲风侧身躲过又手指捻住。
“你好了是吧?那自己看火。”
嘲风:“哎,没好没好,我还要静养许久呢,咳咳咳,劳烦神君连襟了。”
少典有琴根本不理他,站起来抖抖袍子就去找娘子了。
嘲风耸一耸肩也不在意,接了他的星光结界看自己的药。悠悠草香,可药本该是苦涩,这香气…
他撑额一观,堂前栽下的木荷花原于他昏迷的时日打了花骨朵,疏风淡藕,还有花枝并蒂双生,紧挨摇曳。
他们的花开了。
轻碎仿有脚步,伫立于后等他远眺花丛。嘲风自是知道这涧松寒菊的气息来自于谁。这再扭头竟有些惶恐:孤行受伤害娘子担惊受怕,如何要她不再生气?
只得挤出讨好的笑来先应对:“葵儿,我没事了。你罚我吧…想怎么罚都行。”
青葵的眼泪已经流干了,闷气也生完了。现下只剩庆幸。还好他没有真的出事,那一件染了夫君热血的衣裙,她洗了干净,并誓再也不要穿。
白狐尾变的项链在青葵手中一分为二,嘲风愕然。随后乖顺低头,卷挠着青葵给他戴链子的手。链停胸前,青葵又用法诀将其变成了散碎蓝光,投射入嘲风的皮肤。有一瞬的刺痛。
“这是什么?”嘲风掀开衣领,新伤刀疤下多了一朵纹上去的花。
青葵坚定道:“我从昙儿那听得。花灵有专属的禁制。再配上这狐尾的法力。你休想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