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霏的狐狸眼眸里逐渐升起些早破灭的东西来。
“我相信姐姐。我们会出去的,总有一天。”
总有一天。
她们正在擂台上说着这些话。话刚说完,对面的熊精就用爪子劈开了浮岚的后背。她闷哼一声,尾巴回甩在其面上。
二狐又是一番混战后终于听到裁判的声音。
“此局,狐妖胜!”
四周的钱票雪花般向台上飞来。给姐妹俩下了赌注的贵族不觉兴奋得失了高贵仪态!
夜昙在这些贵族中间隐蔽,成了自己当初斥骂、恐吓过的无情看客。
那只鲜血淋漓的狐狸还是喜欢舔爪子。她很奇怪,不喜欢人形,还喜欢舔爪子。偏偏不愿意真正去做一只禽兽,也拉着妹妹不要真的成为一只禽兽。
她赢得虚弱,趴在台上看那些雪花的戏票。夜昙在耳中听到她在念:好像那一场进城的烟花啊。
抓不住的,又散落下来。
就是臭了点。她又嫌弃道。
夜昙想,这可真是只,活得平淡又浓烈的狐狸。
人来人往,戏票和看客都随着手中佛珠的转动还改变,向前。连霏还是爱用迷魂术,浮岚也依然孜孜不倦地劝,后在她失策时挡在身前。某一次的角斗中,她被新来的恶兽生扯去一条尾巴,又是一掌拍在天灵上,痛得晕过去。
“姐姐!”
狐族断尾犹如剜心。因此即使尾巴可作些法器来,狐族也不会轻易用一命和剧痛去换个死物。更别提如今法力受限,这狐尾也寄存不了多少的灵力。恶兽拍晕了赤狐,又要将她拦腰咬断,连霏嘶喊着从台下冲上去,又被苑主用简单的沉渊术法困住,挣扎不能。
“姐姐,姐姐你醒醒,你醒醒!”
看客们出嘲讽的怪笑:“哟,这狐狸还能说话呢!”
“会说话有什么用,这是斗兽苑。这一局是单挑,她想破规矩,难哦!”
恶兽步步逼近姐姐,连霏的心都要碎了,同她那星点的绣娘幻想一般,撕扯成条,被人丢在天上,坠下去。然后一脚碾碎。
她们出不去的。
姐姐会死的。真正的死去。
“啊——”
狐女出了绝望的呼喊:“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们所有人!”
夜昙拼命掐住自己不要上前。可内心的愤怒叫她实在无法忍受,掐诀显形,正要一脚把那恶兽斩断!
浮岚却被妹妹的嘶吼唤醒,吐出一口血来。
然后面无表情地割下了自己的又一条尾巴。
看客惊呼:“这狐妖疯了!自戕吗?”
恶兽呼嚎而来,腥臭的口水滴在浮岚的额头。她嫌恶地抽抽鼻子,用狐尾变作一把普通的钢刀,插进了恶兽的眉心。
恶兽轰然倒地。看客一片哗然。
“她当真疯了!狐族之尾有多珍贵,她竟用来变成普通的刀?”
“若不是这把刀,她就彻底被恶兽吞了!”
“这倒是!”
的确若没有这把刀,她就会彻底死去。
但接连失去两尾,再加上那险些击散元神的一掌,也几乎要去了有苏浮岚的半条命。
再在铁笼里醒来时,连霏正在蹭她。狐狸的哭声如婴儿一般,细细地呜咽。
浮岚用爪子给她擦眼泪。
“没事。我在呢。而且因祸得福。”
连霏:“福,我们还会有福吗?”
浮岚回她:“会的。我们会出去。回到雾拂林里。你绣花,我种花。”
因为她再也感受不到痛了。她想。
这一场仗击伤了有苏浮岚的元神。从此之后,她对痛楚的感觉愈浅淡。
倚云阁的幻梦中,她曾对夜昙说:我元神受过重伤。感知薄弱。特别是痛楚。所以我自己都不知道,我的心结是什么。
原来这份薄弱,是从这里开始的。
夜昙依然在铁笼外隐身,用手指从缝隙里探进去,想要触碰她火红的皮毛。
她最明白,她最了解。她在人生中感受到痛楚,若太多,便会闭着眼睛装作没有。不然便无法活下去。继续活下去。
可是有了有琴之后她才明白,那些感受不到的痛,也依然是痛啊。人终究是要鲜活着,会痛才会欢喜。
她眼中的现在,这只傻狐狸还在跟妹妹说:“因祸得福。”
以后的角斗,她再也不用害怕疼晕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