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哈多跳下马,拿一袋水囊在桑卓眼前晃了晃,道:“你学两声狗叫,我便给你水喝。”
桑卓痛苦地咳嗽着,整个身子蜷得像一只虾子。
费哈多拧开塞子,一注细流落在桑卓身边的沙地上,近在咫尺却解不了桑卓喉间灼裂般的痛苦。就在他艰难地挣扎着凑过去的时候,这溪流却干涸了,迎上来的是费哈多那张狡猾而残忍的脸孔。
“只要你汪汪叫两声,听得本将军舒服了,自然给你水喝。”
那些赤砂军士看得有趣,将桑卓围在当中,催促着:“叫啊,叫啊!”
痛苦的咳嗽声和这些催促声、嬉笑声混在了一起。
桑卓忽然低下头,将身下湿润的砂土吞入口中!
他用力吮吸着,虽然尖利的砂石磨划着他的口腔,可从泥土中咂出的一点点水分却奇异地止住了他的咳嗽。他把沙子吐出来,冷冷地看向费哈多。
费哈多脸色一变,冷笑道:“你且傲气几天,等再渴些时日,给你喝尿你也得抢着喝下去!”怒气冲冲上了马,一拉链子,“走!”
桑卓踉踉跄跄地跟着,心里却在想费哈多的话。想到以后的日子还要受这卑鄙之人的百般折辱,莫说是王子,便是做人的尊严也全无,这样生不如死的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就算能活着到了赤砂,也成了敌国要胁乌兰的一颗棋子。驼峰谷之败,已然使乌兰损兵折将,如今又怎能再让父王、乌兰蒙羞?
“你怎么又停下了,快走!”
费哈多正想拉动锁链,桑卓却已使尽全身力气扑了上来,撞在马身上。那马被撞得腿一软,跪倒在地,马上的费哈多猝不及防,整个人跌落下来,握着锁链的手也松了。
桑卓要的就是这样一个机会,他跌跌撞撞跑到路边,顺势一滚,整个人便从陡坡上滚落下去。
“人跑了!”
“快,抓住他!”
等赤砂兵们赶过去,但见长草漫坡,随风荡漾,谁知道桑卓滚落到了哪里?
费哈多气得浑身发抖:“给我找,就算把草都拔光,也要把他给我找出来!”
“将军,大事不好。”一名负责探敌的赤砂兵从高处跳了下来,“我看到有一队南军往这来了!”
桑卓沿着山坡一路滚落,天旋地转的眩晕感和坡上突起的石块硬物的磕碰,让他本来就虚弱不堪的身体难以承受,很快便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桑卓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清醒着,还是身在梦里。他能听到风吹的声音,能感到小草轻轻拂在脸上,可是他却动不了,出不得声,甚至睁不开眼睛。
他浑浑噩噩的也不知躺了多久,渐渐有嘈杂的人声响起,有人将他的身子抬起,这情形有些熟悉,但他不能集中心思去想。
之后颠簸了一段,平稳了一段,最终被安置在一个柔软温暖的所在。
有人在召唤大夫,不久身上的锁链被取了下来,也不觉得疼痛。
“师弟,师弟?”有人握住了他的手轻唤,他也不想作答。只觉睡意蒙蒙,这一回是真的要入梦去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身子依然动弹不得,眼睛倒是能睁开了,触目所及是个熟悉的顶棚,描着南朝特有的花纹,心中喟然一叹,还是回到了这个最不想回的地方。
头略略侧了侧,见一个人以手支颐正在榻边沉睡,看见那一身白衣,桑卓眼皮突地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