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殿是属于神灵的世界,那里的天地法则不同,所有高深的术法,高阶符箓在那里一应无法应用。只有一些不太依赖灵力驱动的低阶傀儡和低阶法器,反倒略微能起些效用。
烟家家主知道请岑千山出手的惯例,她揣摩着岑千山的神色,从随身的乾坤袋中取出一个紫金龙纹引磬。
此磬紫金钵体上绘制着
云龙布雨纹,底座四面有鬼头托举,下接一细长古朴的檀木手柄。另配一条上圆下扁的紫铜磬棰。
这法器一取出,正午的日光为之暗淡了一瞬,天地间隐隐传来悠悠一声龙吟,引得所有人心神为之一颤。
岑千山终于抬起眼来,看了那铜磬片刻,从斗篷中伸出束着白色绷带的手掌。那意思就是这个活他接了。
烟家家主笑道:“此神器是从东岳神殿所得,可引阴魂,聚残魄,是极为强大的魂器。我家愿以十万灵石做订。等拿到黑莲之后,再将此物奉上为酬,何如?”
岑千山没有说话,凝在空中的手掌并不收回。
烟大掌柜身后越出一位女子。
此人单名一个凌字,乃是烟大掌柜的长女,烟家的大小姐。
此刻她一脸怒容:“为了这个上古魂器丢了我烟家数条性命。你事情尚未替我们办上一点,就想先拿神器?未免也太狂妄了!”
神色冰冷的男子,平静地说,“我岑千山的规矩向来如此。你们既叫我来,事情我也接了,东西就得留下。”
烟凌大怒,“若是不留,你难道还想强抢?”
岑千山抬起眸看她,肩头的傀儡突然一百八十度转动它的铁皮脑袋,有些呆萌的面孔变幻为面目狰狞的模样。
大地突然轰鸣晃动,大部分人难以稳立,纷纷祭出了飞行法器。
冥冥间樊唱声四起,一尊六臂三目,面目狰狞的大黑天神缓缓在半空中现出时隐时
现的虚影。
魔神的威压铺天盖地,直逼烟凌,压得她几乎站立不住,喉头涌上一股腥甜。
烟掌柜出手将女儿护在身后。
“有话好说,岑大家素有信誉,我们自然是信得过的。”
她想不到岑千山这个人,一言不合,说翻脸就翻脸,简直不可理喻。
作为一家之主,烟大掌柜极少被人这样下过面子,心里十足恼怒,只是她城府极深,当忍则忍。
岑千山曾和烟家结怨,以一己之力毁了烟家小半基业。是她百般斡旋才缓和至此。实在不想再一次给自己家族竖立这样强大的劲敌。
烟凌被护在母亲身后,一身冷汗直冒。
她是烟家大小姐,自小嚣张跋扈得惯了。只是这一刻,对面之人比自己更为霸道强悍,蛮不讲理。
看着那站立在恐怖魔神巨大虚影前的高挑身影,她心中顿时升起一股悔意。后悔当初被他人随便挑衅一下,就得罪了这么一个棘手又强大的男人。
烟凌想起了第一次见到岑千山时的情形。
那时候自己还很年轻,而这个恐怖的男人也只是一个瘦弱无助的男孩。
那是在一次大型的晚宴上,素日里一起厮混的连家姑娘把那个精致漂亮的男孩指给她看。
“看到没,就是那个人,只是贱奴出身。我在雷家不意间瞧见了,不过是传他到小宴上侍奉一二。他却看不上我等,拿三作四地不肯。半路一把抱住穆大家的腿,攀上高枝,哄着人家收
做徒弟去了。”
那时的烟凌喝了酒,加上年少轻狂,跋扈惯了。也顾不得什么木大家,土大家的,带着几个人就把那个男孩堵进了一间无人的小黑屋。
“给我往死里揍。弄死我担着。”
她还记得自己当时架着脚,洋洋得意地坐着,醉醺醺地指挥几个跟班把那个年幼的魔头按在地上欺负。
那个岑千山其实从小就狠,三五个大汉压不住他,越揍得厉害越拼命反抗,像是一匹疯了的小兽。
“还挺凶的小崽子,不愧是弑父之事都干得出来的下|流胚子。”连家的女儿站在身后冷笑了一声,
“竟然还有人收你做徒弟?”
疯狂反抗的岑千山突然就不动了,他仿佛一瞬间就怯弱了起来,咬住牙既不出声呼救,也不再做任何抵抗。
“哎呦,这是怕了?”性格扭曲的少爷小姐们嘲笑着,有人弯下腰,给了他一脚,“要不要我们去告诉你那位师父,看她还敢不敢要你这个漂亮的小徒弟?”
蜷缩在地板上的瘦小身躯明显得僵硬了。
在浮罔城内,修真者依家族血脉凝聚在一起。
对家族来说当然是子嗣越多越好,但越到了修为高深的境界越不容易留下血脉,或者得到的后代不够优秀。
这时候有的人就会选择领养义子义女,或是收一些小徒弟,以便迅速扩充家族实力。
在这样的世界,父权和师尊被看得极重,比天还大。
岑千山这样失手害死养父的人
,是绝没有人愿意再收为徒为子的。
屋门被人一脚踹开,脸色铁青的穆雪出现在门外。
酒气上头的烟凌这个时候才想起,这位穆大家虽然素日为人低调,却是浮罔城第一的炼器师。即便是母亲都时常交代,要和她处理好关系。
烟凌刚刚站起身,大大咧咧地同穆雪打招呼,想让她卖自己些面子,“穆大家别在意,一个小奴隶而已,玩坏了,我十倍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