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渡替夏木繁抹掉了眼睫上的淚水,之後就停下了動作,夏木繁沒有出聲詢問,只是慌亂轉動的眼球泄露了他的心情。
他像是猜到沈渡在打量他,有些無措地咬住了上唇。
沈渡的眼神在接觸到夏木繁的嘴巴時,他剛鬆開牙關,露出被他咬得泛紅的唇珠,上面還掛著晶亮的水漬。
沈渡閃爍著移開了視線,手指重觸上了夏木繁的眼睛,動作輕柔地拂開他被風吹得有些凌亂的額發。
夏木繁順著他手上的力道微微揚起頭,沈渡略一俯身,靠在他耳邊道:「疼要跟我說。」
夏木繁從嗓子裡艱難擠出來一個嗯,聲音輕到似乎被風一吹就散了,也不知有沒有被沈渡聽到。
沈渡小心翼翼地掀開夏木繁的眼皮,深褐色的瞳仁四周布滿了紅色的血絲,觸目驚心。
最後是在下眼瞼找到了罪魁禍,一根睫毛。
睫毛粘在眼球上,沈渡不敢輕易用手去碰,幸虧藥箱裡有埃斯頓留下的眼藥水,沖洗幾遍之後終於將睫毛沖了出來。
沈渡用指尖粘下那根睫毛,剛準備吹走,就被夏木繁一把攥住手指,從指根一直擼到指尖,最後把那根睫毛握緊了自己的右手掌心。
再次睜開的眼睛,因為眼藥水浸潤顯得尤為水潤,沈渡還沒來得及看清,眼睛的主人就吝嗇地閉了起來。
夏木繁雙手合十輕抵在唇上,咕噥了幾句之後,再一次攤開掌心,抿起的嘴唇突然翹起,然後將藏在手心裡的睫毛吹向了空中。
剛完一整套動作,夏木繁就感受到了來自對面人疑惑的目光,他尷尬地笑了一下。
「在孤兒院的時候,院長媽媽教給我的,」夏木繁不太自然地撥弄了下劉海,「將掉下的睫毛放在手心,然後許下心愿,只要睫毛粘到了另一隻手掌上,就說明這個願望被神明聽到了。」
「那神明聽到過你的願望嗎?」沈渡問道。
夏木繁搖搖頭。
不知是自己運氣不好,還是他一直沒有掌握要領,以前每次攤開掌心,睫毛不是好好的粘在原先那隻手上,就是被風吹跑了。
「可能是我的願望太難實現了吧。」夏木繁自我安慰道,因為他每次都許願說想要找到家人。
此時沈渡還弄不清楚,為什麼一見到夏木繁失落的表情,心裡就會跟著一緊,手卻更快一步撫摸上了他的臉頰,抹去了眼藥水劃落時留下的痕跡。
「那你這次成功了嗎?」
眼藥水被冷風吹過,帶走了表面的溫度,被沈渡溫熱的指尖一碰,觸感燙得驚人。
夏木繁眼眸晃動,纖長的睫毛下意識半垂,慌亂遮住被水霧包裹住,就快要傾瀉而出的情意。
睫毛明明已經被吹走了,可掌心那處若有似無的灼熱感讓人無法忽視。
許是神明覺得他這次許下的願望比找到家人容易得多,於是才讓睫毛留在了另一隻手的手心。
他說,他想留在沈渡的身邊。
「沒有,」夏木繁說了謊,因為就在剛才,他突然覺得這個願望好像還不夠。
「可以跟我說,」沈渡低沉的嗓音響起,「我來替你實現。」
夏木繁覺得助聽器似乎是出了故障。
鼓譟的抨擊聲有節奏地在耳邊響起,伴隨著沈渡大提琴般沉穩的聲音,宛如不知名的樂曲刻入了夏木繁的腦中。
心臟像是一個包裝精美的禮品盒,裡面裝著顆上足馬力的彈力球,不停地彈起又落下,撞擊著盒子發出悶悶的響聲。
第38章進展
沈渡臨走之前回客廳取了他的外套,吉祥哼哼唧唧地繞著他的褲腿,差點把自己絆倒。
夏木繁忘記他是怎麼把沈渡送上的車,他只記得剛才他的舉動非常不矜持。
若不是沈渡那麼配合,夏木繁想,他也不至於如此得寸進尺。
夏木繁有些懊惱地抓了把頭髮,將光腦解鎖又關掉,來來回回好幾遍,仍是沒敢點開那個看著有些無聊的亞特蘭星標誌的頭像。
他摸不清楚沈渡的心意。
他想如果此時手裡有朵花,他興許會使用最古老的方式,測試一下沈渡究竟心裡有沒有他。
可即便真的有朵花在這,夏木繁恐怕也舍不去傷害那些花瓣。
他默默地拿起插在土裡的木棍,重複著的扎著花槽角角的土,默默嘆了口氣。
沒有了埃斯頓的房子,安靜得幾乎落針可聞,即使戴著助聽器,也只聽得到耳邊簌簌的風聲。
夏木繁將沈渡臨走前披在他身上的毯子緊了緊,柔軟的絨毛划過他裸露在外的臉頰和脖頸,讓他回想起昨晚那隻兔子玩具,以及留在手心裡的,那短暫觸感。
每當夏木繁給沈渡的好感值多加一分時,總會冒出來另一件讓他稍微清醒一下的事情。
就像是以前和室友一起玩的遊戲,每當他發動一項技能,隨之而來的,就是讓人煎熬的道具冷卻時間。
遊戲中的等待是為了下一次更強的進攻,可眼下的清醒只會讓夏木繁覺得自己是個看不清事實的笨蛋。
夏木繁起身回到客廳,行至沙發時頓住了腳步。
他將身上的毯子取了下來,整整齊齊地疊好放回沙發,眼神依依不捨地在那上面停留很久,然後頭也不回地回到了暫時還屬於他的臥室。
直播間裡打賞通道已經打開了,這幾天暫時還沒有人送他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