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你先出去吧,让为师单独和闻人小友聊两句。”
谢澄顿时担心地叫起来:“可我——”
“澄儿。”
真人的表情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动,精确到面部每一根神经都是恰到好处的和善,他就那样注视着谢澄,温和,且不容置疑地:“出去。”
待谢澄垂头丧气一步三回头地走出去顺带关门后,寒山真人方轻轻舒了口气,他望着我,正要开口,目中忽精光乍现,扭头看向门,扬声道:“澄儿,偷听在咱们寒山门是什么下场,还记得吧——”
门外,传来谢澄心不甘情不愿的回答:“记得——”
“说给为师听听——”
“三顿黄连煮苦瓜,中途不准喝水吃饴糖——”
我:“……”
我敬仰地:“前辈真是手腕了得,教徒有方啊!”
谢澄到底远去了。
而我也收起脸上最后的笑容。
仿佛窗外映入的光芒也随着谢澄的离去而陨灭了,屋内暗沉沉的,寒山真人手臂放在桌面,男人鹤长眉,面容却年轻,周身气质是难以言喻的沉凝,随着时间的递进,他给人的感觉也越危险了起来。
良久,他指尖轻轻在桌子上敲了敲。
“唔,那怎么说。”
真人还是和和气气的,他淡声道:“你自己消失,还是我帮你一把?”
“……”面对他隐忍待的杀意,我默了片刻,说,“我们要不换个说法。”
真人示意我讲。
“为什么不选择‘给你一百万,离开我儿子’这条路呢?这世界上总是有不需要打打杀杀就能解决问题的好方法啊。”
他显然准确领悟了我的意思,并心情很好地笑了起来:“哈哈,小友幽默,乡下门派哪儿来什么钱财,万两白银一时片刻还真给不出呢。”
我断然道:“那你休想用钱来侮辱我们之间的感情!”
真人:“……因为我没钱是吗。”
我:“真人为何视我如眼中钉?”
“很难理解吗,啊,是了,年轻人跟我这种老一辈的总是说不到一处去……”真人叹息一声,道,“因为小友实在很碍眼,不尴不尬杵在我和澄儿间,倒叫我有些难办,我本想撮合澄儿和慧心在一起,有了小友,这事便做不成了。”
我艰难道:“我记得慧心姑娘貌似和太子关系匪浅,真人你做这个决定,太子那边没问题吗?”
“这倒没什么,这样不是更好吗?当初我年轻,也做过同有夫之妇纠缠不清的事呢,小友若尝过便明白,此事别有滋味。”
“原来如此。”我点点头,“贵圈真乱啊。”
他仰头大笑,好会儿,才悠然道:“澄儿喜欢你也不是全无道理,我还在奇怪,慧心如何会在一个山贼这儿吃瘪,原来是这样。”
“正是如此,所谓士可杀不可辱,今天!我就要堂堂正正告诉你!无论你使出什么手段,我都不会和谢澄分开!在确保他无恙前,我是绝不会——”
“那行吧。”
我也倒抽一口凉气。
寒山真人眯着眼,笑着对我说:“那你就呆在澄儿身边吧。”
“前辈你这么好说话我真的很慌张……”
“慌张,有什么慌张的,小友可是连死都不怕,我这把老骨头最不会对付你这样的年轻人了。”
我咽了口唾沫,恳切道:“话也不能这么说,我,我其实怕死的……”
寒山真人惊讶得比我更诚恳:“那你这是深爱澄儿,爱到不顾一切了?即便畏惧死亡,也把他放在了比生命更高的位置,你竟待他这般用心?”
我张嘴,又闭嘴,再张嘴。
半晌,我恍惚道:“我竟待他这般用心?”
“也难怪,爱情,就是这般摧折人的东西啊,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罢了罢了,我早该明白,澄儿到底是我的徒弟,总有一日会在此道上栽大跟斗。”
他语气真挚情感丰富,以至于我插不上话,只能在他告一段落后弱声弱气地道:“是这样吗。”
“不是这样吗。”真人表情一变,声音沉下八个调,“还是说你其实在哄骗单纯不通世事的澄儿,在玩弄他那颗真心,你其实心里根本就没有他。”
“我——”
“若真是如此。”
寒山真人凝视着我,轻言细语:“那我就真要小友生死相许——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了。”
我当场霍然起身,长身而拜,铿锵有力地道:“晚辈此生必不负谢少侠!”
寒山真人抚掌,道:“既然如此,就把这条虫子吃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