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他轻声道:“什么嘛,原以为相公是吃醋,找个缘由朝我火,结果根本不是啊,我又想错了。”
“……只要你把你知道的事情都说出来。”我压着嗓音,凝望他薄情淡漠的脸,一字一顿道,“我愿意再次在你眼前,施展你所渴求的治愈之术,这个交易,你做,还是不做。”
今夜月明,万里无云,是冬日里难得的晴朗天气。
但他的瞳仁里却刮着永无终结的暴风雪。
“……这可真是,怎么说才好呢。”他双手手肘搁在窗座上,在徐徐拂来的夜风里换了个姿势,袁无功偏过头,湿润的眼睫轻轻颤动着,他好奇地道,“相公,我真的很不明白。”
他方才将染了酒液湿透的头捋了上去,我这时才注意到,他额际有一块不太明显的红痕,伤疤一直延伸到乌深处去,不仔细看,就像贴着额角画出的一支红梅。
只听袁无功悠悠道:“京城的人事再如何,都与你没有分毫干系吧?你却一陷再陷,甚至不惜将自己这个人都摆上桌,相公,你虽然说你不爱游戏,从不与我打赌,但你知道你这样的行径,连最疯狂的赌徒也赶不上么?”
我脊背挺直,安静坐在原位,他深深注视着我,目中情绪似乎真的带着一丝茫然,半晌,我淡声说:“这不是打赌,只是交易而已,我拿你渴求之物,交换我想要的情报,很公平。”
“不,不不不,不公平,完全不公平——”
袁无功上身猛地向我这边倾来,他伸着修长的颈子,目眦欲裂,死死锁定了我,袁无功咬着牙笑道:“对我一点也不公平,相公,你不该这么偏心,这样下去,迟早会出事的。”
宛若一条美人蛇在与我对峙,此刻但凡显现一丝退缩之意,就会被立刻吞噬殆尽,我也看进他布满红血丝的眼里,道:“我偏心谁。”
“我不知道,但你偏心,你不该这么偏心,你如果像以前那样,彻底高高在上,彻底俯瞰着我们,这事还好说。”他吐字沙哑凄婉,眼角的红血丝越汇成一团,酒水顺着那里滑落,也要变作一滴妖艳的血。
袁无功凝视我,黑勾在锁骨上,他语带哀伤地说:“可你为什么要从那里下来呢?”
“……”
我能感到,寒气正一寸寸从后脊爬上来,终于使我半身僵硬不能动弹,连舌头也结了冰,许久,我冷冷地说:“所以你到底做不做这桩交易。”
“做,当然做,难得相公送上门,我怎能眼睁睁放你离开!”
他放声笑着,嘴角拉开到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袁无功柔润的指尖隔空点了点我,他笑道:“我也不用相公再费心去救谁,毕竟在我看来,谁死谁活都是一个样子,但我要相公向我保证一点。”
“……什么。”
毒蛇嘶嘶吐着信子,冷血动物的竖瞳逼望过来,他柔声细语:“很简单,相公不必如此紧张,我要相公做到的事情,真的很简单——我要相公一直活着。”
我怀疑自己听错了。
大概我的愕然很明显地表现在了脸上,他笑意一点点扩散,袁无功靠回窗座,懒洋洋地摊开一只手,他每一个字都说得缠绵悱恻:“无论生什么,哪怕被万箭穿心,哪怕只能躲在地底苟延残喘,哪怕一无所有孤苦伶仃行走在这世间,我都要你活着。你不能死。”
窗外月色中,夜莺正在婉转歌唱。
歌声里,我渐渐静下心,点点头道:“好,我答应你。”
他面无表情望着我,直到把我看得一阵不自在,他冷不丁道:“我后悔了。”
袁无功摊开的掌心顿时握紧,他偏头,讥嘲地笑了笑,又对我道:“只是不死而已,这对相公来说太简单了,这么点筹码,还不值得摆上你我的赌桌。”
“你还想要什么。”
“我,我要……”他双目朦胧,忽痴痴笑,袁无功指尖按住自己微微努起的圆润唇珠,他以气声道,“相公的嘴看上去好甜,尝起来又是什么味道,我想知道啊。”
沉默半晌,我按着膝盖起身,来到他面前,袁无功依旧靠着窗座,他仰起头,素白脸庞几乎融进了照进来的月光中,唯剩一对朱红的唇,泄开一条缝,正在流淌的月华里不自觉地颤动。
我弯下腰,一手扶住他的脸,一手轻轻捏上那尖削的下颔,确认他无法逃离后,才低声道:“确定要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