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自通了!
我满心吾家有儿初长成的宽慰,看得出神,就听得身侧有人轻声说:“哎哟,寒山门不是神隐江湖已久吗,没想到会在这儿见到这么号人物……等等,谢澄这名字倒是耳熟,我好像在哪里听过……”
我正要接话,然而对方的下一句就是:“嗨,管他是谁,这小子踢馆也踢得太明目张胆了一点吧?啊?!真是爹可忍娘都不可忍,这么嚣张,从小到大没少挨打吧?”
我:“……”
我忽略了那丝异样感,试图给自家傻儿子说话:“高手都这样,好歹是寒山门派镇门弟子呢。”
“话可不能这么说,高手又怎么了,我见过的高手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没谁像他这么欠揍,竟然踢馆踢到城管头上了……”对方又顿了顿,“等等,他说他是谢澄?”
我终于回头,说话的是个穿白袍的年轻人,骨相利落,面容英朗,他站在我身后的巷子里,没有看我,兀自怔怔望着谢澄,良久,只见此人一拍大腿,一字一顿道:“卧了个大槽!”
我:“……”
我觉得有哪里不太对。
第29章
“完犊子了,上天为何要为难我这个勤勤恳恳的公务员?我不招惹天选之人,天选之人自己找上门,我现在称病回家还来得及吗?啊?!我不想和天选之人杠上啊啊啊啊啊!!!”
白袍年轻人虚弱地捂住胸口,一手撑墙,面色无比凄楚仿佛下一秒就能猛男落泪,他绝望地看向谢澄的方向,痛苦摇头,哽咽道:“流年不利,我真傻,真的,我早该料到,年初求签,一百根签里抽中唯一大凶那一根时我就该料到——我就该料到今日!”
我:“那个……”
“也罢,事已至此,伸头一刀缩头一刀,男人不能说不行,大不了让他把我揍一顿,十八年后我还是一条好汉!走就走,谁怕谁!”
“那什么……”
“可怜我上有老下有小家里房贷还没还完,上天啊,你究竟为何要如此残忍对待我这样一朵水灵灵的娇花!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我这是按揭压债一身而死于水逆,嗷,这是什么世道!”
“我说!”
他被我吓了一跳,警惕地打量我:“咱们认识?”
我深吸一口气,食指指向谢澄:“你认识他?”
“认识啊,他刚才不就说了吗,自己是谢澄啊。”
青年眨巴着眼睛,好一副茫然无辜的小白兔样,见他如此不上道,我只好气沉丹田,沉声说:“——他是谢澄,那天选之人又是谁?”
我与他久久对视,他沉默着,试探道:“天王盖地虎?”
我面无表情。
“不知道这个梗吗?”年轻人苦恼道,“差了年代吗?不应该呀这么老少咸宜的梗……哦有了!有了有了!”
他满含期待:“偶变奇不变的下一句是什么!”
我:“……”
还是别认这个老乡算了。
来到这个世界快十年,没有任何一刻的心情比得上此时的复杂。
我望着正在抓耳挠腮试图和我对暗号的老乡,什么他乡遇故知的感动惆怅都没了,沉默许久后,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正要表明身份,他一个激灵,扬手道:“等等,这个准没错,这个必须能接上!”
我心说不好,还没来得及打断,他已经怒吼道:“富强民主文明和谐!”
“……”我有气无力,“自由平等公正法治。”
老乡激动得嗓子都变调了:“亲人呐!”
这位亲人老乡不同于外表的清朗潇洒,行事实在过于热情,当下就伸长了手臂要来搂我,我象征性地躲了一下,就挺直了腰板,单手环住青年靠过来的背脊。
“好了。”我说,“好了好了,见到你我很高兴……”
他埋进我的颈窝,吸了吸鼻子,不同于方才的浮夸做戏,瞬息间,声音已然带了一点点哽咽:“你真的是……”
“我是。”我又拍了拍他的后颈,“天王盖地虎,宝塔镇河妖,奇变偶不变符号看象限——数学不太好啊,兄弟。”
他一下子就笑出来,我们分开,但他还是握着我的手臂,身体微微着抖,连带着我也跟着颤抖。
他抿着嘴唇,只是看着我笑,薄薄的眼皮泛起红,酒窝里也攒进了一层泪意。就仿佛这里不是金吾卫屯府前,而是某个十字街口,红灯亮起,我们在人行道前碰拳。
于是我又重复了一遍:“见到你,我很高兴。”
青年笑意越深,泪意越重,这才慢慢放开我,手指尤在抖,他轻声回道:“嗯,我也是,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