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这事儿谢澄可就不困了:“指望你帮忙,还不如我自己出去转两圈来得强——我不是在京兆府有个挂职么,昨日出门遇着个小毛贼当街行窃,我顺手就把人逮了回去,一搜身,原来这家伙是个采花贼,专偷姑娘家的私,私密物。”
谢澄咳了咳,又兴致勃勃地道:“这家伙也不禁问,我稍微吓他一下,他就倒豆子似的,上至踩点望风下到撬门爬窗事无巨细全说了……”
我不想问谢澄究竟是怎么稍微吓的,只默默在心中为对方上了炷香。
“这一说,他就讲到他之前在一户人家里曾见过一幅画儿,画上的姑娘低头拾花,姿态娴雅非常,后颈上正正便有三颗红痣!”
谢澄双手用力一握:“除了我师妹,天下谁还往那地儿一长长三颗红痣!”
我:“……呃,嗯,所以呢?”
“所以现在咱们就去那户人家里问个究竟!一定要打听出画上的人到底是谁,现在在哪里!”
谢澄一把揪下我送到嘴边的饼子,腾地拉着我站起来,眼睁睁看着到口的饼子飞了,我呆滞地咂咂嘴,拗不过谢澄这股热情劲儿,只好说:“那就先去看看吧。”
谢澄这般激动也不是不能理解,他下山至今已有大半年,却连师妹的线索都没找到一条,对于谢澄这种重度宅男来说,肯定是非常焦虑的一件事。
“谁是宅男!……宅男是什么意思?”
那户人家住在城边,等徒步过去天大约都黑了,自然这是针对孱弱无力本人的说法,谢澄轻功天下无双,动起真格一天内绕着京城转个四五圈,把这里辟成他的个人专属马拉松赛场也不在话下,但那未免太招摇,我们便索性喊了一辆马车。
坐进轿厢,谢澄才算把一腔热烈情绪压了压,他习惯性抓着我的手腕,不爽地瞪着我,我笑着解释:“宅男就是……你之前不是一直呆在山里修行习武吗,应该很少离家门派独自历练吧?”
“少看不起人,说得好像我离不了家似的。”他皱着脸轻哼,指尖在我的命门上带着威胁意味敲了敲,“我可是师父唯一的亲传弟子,有事情不交给我交给谁?以前也不是没有这样独自出门的时候,那会儿可比现在凶险多了。”
我撩起一侧小窗的帘子,往外看了眼,随口道:“凶险?对谢少侠来说,世上还有谁能伤你的分毫吗?”
回头一看,只见他脸绷得紧紧的,眉梢嘴角奇怪地抽搐着,正全力控制自己不要露出笑容,但那得意洋洋的语气已经彻底出卖了他。
谢澄虚情假意地怪我:“怎么说话的,我也有弱小的时候啊,不可能一直都像现在这样——当然啦,就算是那时,能伤我的人也是寥寥无几,你的话也不算完全错啦!”又挺一挺胸膛,骄傲道,“我参加武林盟举办的试剑大会也就十三四,多少人数倍年长于我,我拿的可是头筹!明明那会儿我弱得一根手指就能被碾死,但架不住周围人比我更弱,真没办法呀。”
我静静地微笑旁听。
“我的意思也不是说我就可以不思进取了,人肯定要往前看,只不过平心而论,我确实要比其他人厉害出那么个一点两点三点,有时候我也苦恼,这么下去以后找不到对手该怎么办呢,那多孤独啊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谢澄一手牵我,一手撑脸,状似无限忧郁:“高处不胜寒啊。”
我:“……”
我伸手就狠狠揉了一把他的高马尾,车厢狭小,谢澄毫无防备被我揉了个正着,反应过来后他眨眨眼,惊恐且无措地望着我,谢澄几乎是弹跳起来,肩膀撞得轿子狠狠一震:“你干什么!”
我若无其事缩回手:“这么说来,你从来没在别人那里吃过什么亏?”
谢澄万分警惕,过了一会儿,找了个离我最远的地方重新坐下,才说:“也不是……有过那么一次,就是试剑大会结束后,我被人暗算了。”
回忆起过往,他神色变得不太好:“胜负乃兵家常事,但那几个败在我手下的小人,却偷偷在我茶水中下毒,更在我回山的路上设下埋伏,意欲击杀我,我一时不慎着了他们的道,花了好大功夫才算逃出重围……”
我表情怪异:“所以你当年就上过一次的当,在我这里又来了一次。”
谢澄:“……对哦,你也是在我茶里下药,才把我绑上的黑风岭。”
危机逐渐逼近,我舔了舔嘴唇,马上要转移话题,谢澄却阴阴一笑,二话不说就将我揪过来按在大腿上,地儿就这么大,我如何能反抗他,能做的就是一通滋儿哇乱叫,而他毫不留情扬起手掌,啪啪啪,劲风扫过,在我腰上就是重重几下,边打还边哼哼着说:“以后还敢不敢那样干了!你再敢乱抢什么民男民女,我饶不了你!”
“我错了我错了……”我像条被扔上岸的咸鱼,在他腿上直蹦跶,哈哈大笑着,“我不敢了好吧?再也不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