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吐,吃下去才有力气。
良久,呕吐的感觉淡去,他松开嘴巴,缓缓放松身躯。将王大春放在地上,两手撑着地面,缓慢地起身。
拿着碗出去,没洗,直接又舀了半碗,看也不看,闭紧眼睛,大口吞咽进肚子里。
良久,他的身体还在打颤,全是在拼命对抗呕吐的冲动。
等到感觉好一些了,他舀了冷水在盆里,找了块手巾,端着进了屋。
给王大春擦脸,擦颈子,擦手,擦脚。
擦手的时候,他差点没忍住眼泪。那枯瘦如鸡爪的手上,生满冻疮。而她的脚上,也没好到哪里去。
他从没见过这么丑的手和脚。
眼泪漫出来,又被他抹去。心里酸又苦,羞又愧。拿出前所未有的耐心,缓慢又细致地擦着她的手心脚心,最后将毛巾搭在她额头上。
做完这些,他坐在地上,担忧地看着她。
快点醒过来吧,他有许多话问她。
如何落到这般田地
生了什么事
肚子里吃了东西,渐渐有了力气。
裴九凤缓慢站起身,努力用一条腿力,并保持平衡,弯腰将王大春连人带被子一起抱起来。
其实不困难。
因为她轻得像羽毛一样。
将她安顿好,只见她没有苏醒的迹象,便拖着伤腿打量家里。
总共两间屋子,并一间露天的厨房,他很快就转了一圈,现家里什么吃的都没有。
他心里沉甸甸的,回到屋里,探了探王大春的额头,将微温的手巾取下,重新浸了冷水,敷在她额头上。
顿了顿,他想起自己上次生病的时候,便弄了一点清水,沾湿她的嘴唇,偶尔喂进去几滴。
渐渐的,天色暗了下来。
入夜以后,外头刮起了呜呜的风,门板和窗户被吹得吱嘎作响,裴九凤明显感觉到冷风灌了进来。
冷得受不住,他挪去王大春屋里,将她的那条破旧棉被拿来,裹在自己身上,坐在床边照顾她。
仍然很冷,王大春的那条被子比他的还薄,根本不能御寒。
狠了狠心,他将这条棉被也搭在王大春的身上,然后自己上了床,挤进被窝里,跟她共盖两条棉被。
他们是亲姐弟,这种时候顾不得什么规矩了,冻不死人才是要紧事。
王大春是在半夜醒来的。
她一动,裴九凤就察觉到了,立刻睁开眼“姐,你醒了”
叫出这声“姐”,他竟不觉得难为情。
他现在是王大根,他应该叫她姐。很自然的,他又叫了一声“姐,你感觉如何”
“我怎么了”韶音哑着嗓子问。
裴九凤便道“你烧饭时昏倒了,我叫你不应,就把你抱进屋里了。”
“哦。”她应了一声,人还不太清醒似的,过了一会儿才问“你抱我进来的那你的腿”
“没事,我注意着呢。”裴九凤答。
韶音便没再说话。
黑暗中空气很安静,只有姐弟两人轻微的呼吸声,在寂静的夜里清晰可闻。
裴九凤不知道她因何沉默,只当她不舒服,想了想开始套话“我们竟落到这般田地。如果,如果不是我们也不会如此。”
他声音委屈而怨愤,根本不用刻意演,自然流露出来。
韶音听出他是在套话,没吊他胃口,叹了口气说道“这也是好事,如果不把银子给他们,你就被拉出去打仗了,明年这时候我就该给你上坟了,至少现在我们都还活着。至于吃的,总有法子的。”
裴九凤愕然
他想过,会不会是他们姐弟露了白,被人抢走银子,才落得这步田地没想到,竟是这样
因为他常年征兵,才让王大根被选中
至于王大根年纪小,人又因为营养不良又瘦又矮,只像个十一二岁的孩子那不影响
裴九凤记性甚好,他清楚地记得,之前被他砍头的一名大臣曾劝谏他停止征战,因为青壮年都被拉走了,剩下的都是老人和孩子,拉到战场上根本不顶用,还会让陈国人力空虚,为江山基业埋下重大隐患
他记得清楚,因为那老头声音高亢,几乎是尖锐地大叫,在朝堂上有失体面,被他命人拖下去砍了头。
身躯情不自禁地一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