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葙抬眼,瞧见李建深正抱着方才的那只狸花猫,静静地看着自己。
这一幕有些熟悉,她这才想起,多日前,也是在这梨园,卢听雪曾抱着这只狸花猫从李建深的沁芳殿里走出来。
她的身影渐渐走近,最后幻化成李建深的模样。
青葙垂下眼睛,蹲下身子将地上沾了水的画拿起来,动作之间,泥水甩在衣衫上,星星点点,十分明显。
她将这画放在干净的青石板上,用帕子不断地擦拭,可是那费尽心力画出的山水线条尽数化成了漆黑的墨汁,越擦越多,跟这夜色一般,仿佛永远擦不尽似的。
“别擦了。”
视线里出现一双用金丝绣起的四爪蟒纹的黑靴。
青葙顺着来人的衣摆抬头,视线在他眉心的朱砂痣上停留片刻,然后注视着他那双好看的眼睛。
她有些丧气,道:“殿下,妾的画毁了。”
她并非在意这份给林贵妃的寿礼,只是觉得自己好不容易画出的画就这样没了,有些可惜。
“嗯。”
李建深怀中抱着那只闯祸的狸花猫,轻轻摸了摸它的脑袋。
他想说什么,眼前却浮现出白日里青葙与张怀音谈笑那一幕,不禁抿起唇角。
“一幅画而已,不必在意。”
他唤来冯宜:“去库里将赵孟頫的《鹊华秋色图》拿来给太子妃。”
“是。”
青葙听张怀音提起过《鹊华秋色图》,知道那是一幅价值千金的名画。
这样的东西,李建深随意一张口就给了她,可是她却丝毫感受不到开心。
她知道,在旁人眼里,她的画犹如废纸,一张废纸换一张名画,还是她赚了,她自该感恩戴德,跪拜谢恩。
青葙在心里微微叹了口气,最终还是行礼:
“谢过太子殿下。”
嘲笑
卢听雪喜爱梅花,因此自她住进梨园的第一天起,宫人们便自发在她的寝殿周围种上各式各样的梅花树,只等入冬,梅花竞开,太子殿下和卢娘子便可在殿前煨一小炉,边吃热酒边赏雪,自是一番快意。
此时,秋风乍起,光秃秃的梅花树枝条在风中不断摇曳,经宫灯一照,映照在青葙的脸上。
李建深垂首看着她,目光幽深。
他察觉出了她的不高兴。
看来她同那位画师确实相处甚欢,连一幅同他一起作的画都如此宝贝。
他抬手轻揉着怀中那只狸花猫的脑袋,听它发出舒服的‘呼噜’声响,然后转身进殿。
“殿下。”不知何时,卢听雪已经醒了出来,她披着一件厚厚的梅花浮云氅衣,由婢女烟雨扶着,边走便咳,一副娇柔之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