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哥?」身後的男人凝視梁度的背影,眼中愛慕之色滿溢。
梁度轉身望向床上的戀人。床頭燈的光暈中,二十二歲的安聆朝他露出了個柔軟的疑惑表情。即使已相處兩年,他每次看著對方,都會感受到那種無瑕美貌所帶來的視覺衝擊力。
安聆不僅容貌俊美,性情溫和,在藝術領域有著非凡的才華,在床事上也有著與他極高的契合度,更是全心全意地愛他,可以為他付出一切。這樣的戀人,除了「完美」之外,梁度想不出還有什麼能形容。
實際上,自從認識了安聆,梁度的目光就沒有在其他任何俊男美女身上停留過。
他自認為不是痴情種,在他的人生觀中,「愛情」二字所占的分量並不算大。他把更多的時間與精力放在了工作上,即使工作於他而言也只是個實現成就感的渠道而已。
在這個世界上,究竟有什麼東西值得人耗盡一生心血去追求?金錢,感情,權勢,地位?還是無盡的知識與真理?
梁度微不可察地搖頭,朝安聆回了個淡淡的笑。
他擁有這座城市大部分人難以企及的金錢與權限,擁有出色的外表與頂尖的能力,還擁有一個完美的戀人,卻並沒有感到所謂的「充實滿足的幸福」。
他甚至有些厭倦了從高空望下去一切盡收眼底的城市夜景。
「梁哥不說話,是覺得我總是老話重提,煩了?」安聆披著白色睡袍起身,從背後抱住了梁度的腰身,「我只是有點沒安全感……不過沒關係,我知道這些年除了我,梁哥沒有過任何男人或女人,也是很認真專注地對待這份感情。如果梁哥覺得現在不是合適的時機,我可以一直等下去,等到我們白同歸的那一天。有沒有婚姻做保障,其實也不是那麼重要。」
安聆還是一如既往的溫柔體貼,這種濃烈而忠誠的愛意正是他最為滿意之處。在這兩年間,他曾好幾次生出「去買個戒指向懷中之人求婚」的念頭,然而不知為何,都在觸摸到珠寶店送來的婚戒的瞬間,從心底泛起一絲空茫的寒意,像個不明所以的尖銳警示,最後他還是將婚戒退了回去。
如今安聆說婚姻沒那麼重要,無論是不是真心話,都讓梁度仿佛從懸崖撤腳般鬆了口氣。
他需求著,甚至是迷戀著安聆對他的愛意,覺得自己永遠不會對這份愛感到厭倦,卻又極為矛盾地無法給予安聆任何確切的承諾,就好像在潛意識中隱隱抗拒著那個將兩人命運綁定的未來。
我可能在道德上有著重大的缺陷。梁度皺眉想,如果安聆將來有一天對沒有保障的關係感到失望,想要從我身上收回所有的感情……我會怎麼做?
他思考了短短數秒,覺得完全不能接受,也許那時他會變得瘋狂,把這份愛和他自己一同摧毀。
但此時此刻,梁度只是平靜地拍了拍安聆的手臂,微笑道:「我該去工作了。」
安聆抱著他的腰身不放手,貓一樣蹭他:「不是還有兩個小時嗎,梁哥就不想……再來一次?」
換作以前,梁度何止要再來一次,他可以不知疲憊地整日整夜耗在安聆身上。然而今晚的一切都無法化解他莫名低落的情緒與揮之不去的厭倦感,就連安聆完美的肉體也似乎不那麼具有吸引力了。
「你為了籌備畫展,連著幾夜沒睡飽了,好好睡一覺吧。」
梁度將安聆打橫抱起,放在床上蓋好被單,俯身吻了吻對方的額頭,沉聲說:「晚安。」
安聆沒有再糾纏。如何把任性撒嬌之類的小脾氣保持在最討梁度喜愛的尺度,他從未過失手過。他用略帶遺憾的神情回了聲「晚安」,又戀戀不捨地抓住梁度的手指:「等你回來,能給我帶個吊鐘花餐廳的榴槤千層嗎?」
梁度說好。
所有他合意的口味,安聆都喜歡。所有他需要的東西,安聆都能恰到好處地送到他面前。他的戀人何止是完美,簡直完美得……不像個真實的人。
——世上哪有這樣毫無瑕疵的真實?
梁度突然反握住安聆的手,在過大的力道中感受著對方溫熱的皮膚,與皮膚下骨肉的觸感。
安聆疼痛地蹙了蹙眉,笑道:「怎麼了,梁哥?」
梁度鬆開手:「有點失控,抱歉。我走了。」
床頭燈熄滅,臥室的門被輕輕關上。
安聆在黑暗中睜眼盯著天花板,片刻後輕聲開口:「今晚梁度的狀態不穩定,開始對我出現檢測性行為,射-Ra,調出他這一周的行程表與會面人員名單。」
「好的,主人。」床頭柜上的aI智能終端盒子裡,電子合成女聲甜美地應道。
*
收到的通知顯示,聯絡員抵達的時間將會比原定的推遲半個小時。梁度不想空等,於是先去吊鐘花餐廳,買到了當天的最後一個榴槤千層,放在座艙的小保鮮櫃裡。
姍姍來遲的聯絡員是個褐發戴眼鏡的青年,名叫謝廖沙,上個月剛頂替了退休前任的職位,與梁度只有過數面之緣。這次一見面就忙不迭地致歉:「不好意思啊梁先生,路上出了意外,所以耽誤了點時間。」
「什麼意外?」梁度問。
「一個交通事故……對方操作失誤,躥到了我的航道上,導致兩機相撞,安全傘自啟動。人沒事就是飛行器報銷了,小事故而已,保險那邊會處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