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同一时刻,学文一个铁板倒,仰面躺在地上,随即鲤鱼打挺跳起来;“呯”子弹打穿了门扇;九天顺手一板凳砸在郑弘建脸上。见他动了枪,学文大怒,飞起一脚,踢中他胸脯。郑弘建惨叫着,倒仰着身子,跌出窗外。学文和九天一看不好,赶紧去抓他的手。来不及了,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他身体侧躺在冰冷的水泥地上。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倒吸一口冷气。学文看着很多路人围拢过来在郑弘建的身边指指戳戳,突然喊道:“他动了,没死。”
“赶快走,迟了就走不了了。”九天拉着他,飞快地穿过走廊,顺着楼梯直奔大街。没等那伙被打的直不起腰的汉子弄明白状况,已经不见了人影。
不敢走大路,也不敢回家,两人七绕八绕到了唐家后院,翻墙跳了进去。那玉坐在堂屋,和唐大明商量找佣人的事,见他们魂不守舍的样子,端杯水过去:“喝点水定定神,慢慢说,出什么事了?”
不像过去那么伶牙俐齿,你一言我一语,磕磕绊绊将闯祸的经过大致说了一遍。两个家伙耷拉着脑袋直叹气,学文说:“唐爷,阿姨,帮我们拿个主意。我们不知道如何是好。”
那玉埋怨说:“前几天我还跟唐爷和洪叔说,你们两个虽然有些愣头青,遇事还是有分寸的,没想到这么快就现了形。那人再坏,死了也是人命关天。父亲,这次不会像上次那么容易善了。”
唐大明背着手,在屋里转了一圈,说:“你阿姨说的对,这次把道长搬出来,有点强人所难。长子是继承人,落得如此下场,做为父亲接受不了。无论是威望,还是生意,都是相当大的打击,对日后的展尤为不利。帮派里,郑堂主算是讲道理的,但这一次,于公于私,他不会善罢甘休。还有,警察也会盯着这件事不放。”
“黑白两道一起出手,就是长了翅膀,也飞不起来。”那玉显得比他俩还着急。“事到如今,骂也没用。父亲,想想办法。”
“事不迟疑,我修书一封,你们化个装,马上走,去清虚观找云鹤道长。”唐大明取出笔墨。“李探长跟老郑是生死之交,很快所有出城的通道都会严查。希望来得及。”
两人不敢怠慢,换上洪立的长衫,不知那玉用的什么颜料,黏糊糊,在他们脸上摸弄一阵,戴上瓜皮帽。对着镜子看,黑黝黝的,还粘着小胡须,不敢相信镜中人居然是自己。
那玉笑道:“老一点,丑一点,不会引人注意。见到人沉住气,步子放慢,不要急火火的。”
隔壁响起吆喝叫骂,还有“咣当当”的翻箱倒柜声,追到家里了。学文本能地往外冲,唐爷一把拉住他,将信交到他手上:“小子,不能再感情用事。他们闹腾一阵,找不到人,只能草草收兵。你和九天唯一要做的,就是逃出去。懂了吗?”
九天侧耳听着动静,说:“唐爷说的对。他们泄愤而已,不至于杀人放火。天无绝人之路,我们逃出去再说。”
“跟来时一样,你们翻墙从后门走。他们可能会敲我的门,就算不进来,前后守着,也是个麻烦。”唐爷打开堂屋的门,站在门口伸懒腰,嘴巴依然没停。“清虚观的路老郑熟的佷,你们不要走大路也不要走近路,多绕几个弯,就当游山玩水。阿姨送你们到南门,这会没人,快走。”
“唐爷,我们……”学文眼圈红,经过唐爷的身边,竟说不出话来。
“什么都不用说,快走。”唐爷挥挥手。
翻过墙,穿过几条巷子,几个人慢慢走着。街上看见好几拨和善堂的人,也看见一队警察匆匆走过,除此之外,和平日没什么两样。走了近半个小时,南门的城楼映入眼帘,门洞处,大兵们推推搡搡的盘问出城的百姓,进城那一边则是不闻不问。
那玉从怀里掏出两张银票,递给他们:“出门在外,没有钱不行。你们小心,不可意气用事。适当的时候,寄封信,报个平安。”
“阿姨,”九天哽咽说。“你对我们这么好,我们这一走,不知何时才能再见。怎么报答呢?”
学文说:“是啊。洪叔这些天不在家,不能当面道声别,很是过意不去。阿姨,认识你们,是我们的福气。不说了,一切都在心里。我们走了,保重。”
“稍等,韩老六还没到。”见他们要走,那玉说。
“韩老六是谁?”学文问。
“守南门的军头。洪叔帮过他。人不错,知道感恩。云鹤道长委托洪叔护送一个人去广东,时局恐怕会有变化。唉,希望不要天下大乱。”
九天说:“我听说了,有人想复辟帝制,好多人反对。”
“帝制除了皇家,对谁都不好。我看惯了宫里的勾心斗角,人与人之间互相防着,没有一句真心话。你们单纯,为人诚恳,想什么说什么,和你们在一起,我不用揣测什么动机和目的,佷轻松自在。这是人世间美好的一面,我喜欢这样。”那玉往南门瞄了一眼。“他来了。你们等一等,我去跟他说一声。”
那玉过去,和一个魁梧的中年军人说了一会话,朝他俩招招手。两人记着那玉的提醒,缩着肩,不紧不慢地走过去。其间,有几个帮派的人跟他们擦肩而过,甚至没用正眼瞧他们。韩老六找来一个送完货出城的车老板,让他稍他们一程。
谢了韩老六,向那玉深深鞠了一躬,两人顺利地出了城。那玉冲他们背影喊:“出了城,就是江湖。一切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