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三人已至南天门前,持长枪守在门口的神将瞧见观御,齐齐跪地行礼。
涟绛从未被人跪拜过,见这阵仗不由怵,悄悄揪着观御衣角往他身后躲了又躲,悄声嘀咕道:“我还在这儿呢,他们这样拜你是不是不太好?就好像……连我也一起拜了似的。”
观御未理会他,朝那些将士微微颔后抬脚便走。
被忽视的感觉并不算好,涟绛藏起心底那点失落,正欲快步追上去,贞以先一步拦住他:“兄长要去大殿,你我就不必跟过去了。”
“可是……”
“陛下只找他一人,你要没什么事,先回去歇息吧,我听说明日一早英仙师会带你们下凡历练。”
涟绛微愣:“下凡历练?”
“嗯,”贞以颔,随后不解地看向他,“你不是也要去人间找心上人么?这不正如你愿。”
“可是这才刚过处暑,”涟绛垂头丧气,手摁在聚浪上,情绪格外低落,“我原本还想着明年开春去的……”
贞以看着他,只觉得他格外奇怪,整日里盼着去人间,等到真能去了又不开心。这时有仙娥匆匆赶来,说天妃找贞以有事,贞以只好咽下嗓子里的话,与他告别。
他独自一人在大殿外晃了许久,一直没见观御出来,才终于转身缓缓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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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御踩着月色回到长生殿时殿中万籁俱寂,他平日里没有点灯的习惯,是以入夜后殿中少见灯影,只有穿府而过的天河中飘着几盏莲花灯,或黄或红的灯色映在水面上,铺成点缀着零星几颗星子的夜幕。
天际圆月的影子落进天河中,微风撩过河面,将月亮扯成满河跳跃的金子。
他半低着头在天河边站了一会儿,缓慢地想起涟绛小时候曾因为贪吃掉入河中,吓得了好几日烧,从那以后他便一直绕着天河走,像是河里有吃人的妖怪似的。
“殿下?”月行提着灯小跑过来,观御瞧见他时目光一顿。
自涟绛搬出去后,月行便随他一起去了水中月。往后涟绛再来长生殿,他都没再跟着,而是留在水中月替他掩饰。
月行看出他的疑惑,急忙解释说:“公子今天回来就心事重重的,没待多久又跑了出来,我放心不下,这才偷偷跟来了。”
观御往河边走的步子顿住,回头看向月行。后者摸摸鼻子,憨笑着道:“公子去了您房里,我想着他兴许是找你有事要说,这会儿屋里灯还亮着,他应该还没……诶,殿下!”
寝殿中无人,榻上衾被掀开一半,软枕也被弄歪一些,上面搭着一枝新折下的桃花,花上夜露未干。
月行紧跟着他入室,瞧清屋里景象时诧异惊呼:“公子刚刚还在这儿呢!”
观御扫他一眼,语调平缓:“你先回去,若明早有人问起,说涟绛身体不适歇着便是。”
“啊?”月行呆愣片刻,旋即反应过来若涟绛真不在这儿,观御只会比他更着急,思及此,他连忙应声告退。
待房门合上,观御弯腰掀开另一半被褥,这才瞧见一只毛色雪白的狐狸蜷着身子缩在床榻一角。
见涟绛闭着眼呼吸均匀,他手上动作放轻许多,语气多有无奈:“怎么到现在还没歇息?”
涟绛犯困地点头,连睁眼都觉得费力:“你怎么到现在才回来?我都快睡着了。”
“用过晚膳了么?”观御不答反问,躬身将枕上的桃花捡起,也跟着犯困。
涟绛哼着气摇头:“我吃不下。”
闻言,观御偏头看向他。
他哼哼唧唧,爬到观御膝上抱着尾巴将自己团成一团:“贞以说明天英仙师要带我们去人间历练,我不想去。”
观御半倚在床头,困倦时比平日里放松不少,甚至抬手轻揉着他柔软的毛:“为何?”
“你生辰都没过,”涟绛舒服得直呼噜,眯眯眼将头靠上他的胳膊,“步重生辰也没过,我要是走了,以后回不回来都不一定。”
观御手一顿,困意全无。
涟绛没察觉他的异样,停顿数秒后慢吞吞地说:“步重说,若我在人间找到了心上人,长出第九条尾巴,我就真成妖怪了,以后再不能回九重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