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峥是恨她,但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做手脚。张柔椿就不一定了,毕竟那是出了名的骄纵大小姐。
挖出一点,胡乱的擦上后背。
尤似被火炙烤的伤口,药膏擦过后泛着丝丝清凉,唐乐安不由得吁出一口气,身子瘫软在床上,放松的眯起眼。
可仅仅只是一瞬间,她又警惕了起来,桃花眼圆瞪,将狭小的房间扫过,提着心神使劲嗅了嗅。
再三确定那人没在,她才完完全全的放下戒备,张开四肢惬意的伸了伸,微阖着眼享受着这难得的悠闲时光。
矮小的房梁上方,一束微茫的光照射进来。一人趴在屋顶上方,透过一方小孔凝视着里头。
里面的小猫小幅的舒展着四肢,好像在外面被欺负的小可怜,躺在自己小窝里,小心舔舐着身上的伤口,让人瞧得不禁心都跟着揪成一团。
顾云峥的嘴角绷直,抿成一条直线。
她被他肆意欺负时,像一只受惊的兔子。只是稍一欺负,便会瞪着红彤彤的眼望着他,越是那样,他就越是想欺负的更狠,直至她哭着求饶。
可当她满身伤痕,像只淋了雨的小猫咪,蜷缩在角落里舔舐成团的毛发时,他的心像是被一只大手给紧紧攥住,难受得他想不管不顾的下去,将世间所有美好都拱手捧到她的眼前,只求能让她弯眼一笑。
可他明白,她心中无他。
她是个没有心的木头人。
他不只要她的人。
他要她的全部。
从人到心,全都属于他。
此时下去,他所布的局便是满盘皆输
目光停留在那满布红痕血痂的玉背,顾云峥眼中划过浓墨般的心疼,将小孔合上,转身消失在茫茫黑夜之中。
钟府。
“小姐,调查到了。”
一女侍身着干练,双手束在腹前,嗓音清脆:“那人名叫唐乐安,是张柔椿身边的丫鬟,签的是死契。”
“前些时候银青光禄大夫府大办寿宴,她曾为顾大人斟酒伺候过,后出门在路边晕倒,顾大人好心将人带入府中,稍加照料。自此过后,张柔椿便盯上了唐乐安。”
“在您未进长公主府邸前,张柔椿就命唐乐安埋伏在暗处,跟在您身后冒充是您所带去的丫鬟,她早已在长公主府中寻好一马夫,安排两人在长公主府中苟合,想要借此毁您名声,再做掉唐乐安,一箭双雕。”
“今日所办赏梅宴,长公主亦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她借邀顾大人上府做客,却在所饮的茶水中下了点东西,欲要行男女之事。”
“两方下人办事不力,误打误撞给弄错了人,才有了那桩乌龙可要奴婢去除了那唐乐安?”
铜镜前,钟东佳拆下最后一根簪子,万千秀发倾然而下,她执起绿檀木梳,轻缓且慢的梳着,闻言轻笑了瞬。
“不必。男子是成大事者,有三妻四妾也属人之常情,顾大人更是不可与常人同论。不过是个死契的卑贱婢女,哪怕是抬了充其量也不过是个妾室,用不着脏了咱们的手。”
“顾大人临幸了谁不重要,对谁动心也不重要,重要的是谁与他名抒写在一张聘书上,谁与他并肩上启神明,下拜高堂。”
一言一语的诉说,钟东佳望着铜镜中的人,美如冠玉,朱唇皓齿,她宛然一笑,更是顾盼生莲,倾国倾城。
女侍缄默。
过了会儿,她又道:“小姐,还有一事。”
“唐乐安在路边昏倒,顾大人将人带回府中后,交了唐乐安一件差事。顾大人言他身高位重,受数千双眼睛盯着,不便亲自送赠,特托她将一青簪送到您的手上。”
钟东佳转了个身,拧着眉头。
“青簪?”
女侍微颔首:“是,就是今日梅宴上,您在张柔椿头上瞧见的那根青簪。”
“啪!”
钟东佳激动的将梳子拍在梳妆台上,起身来回踱步,眉眼间含着怒火,咬着指甲碎碎念:“如此说来,那青簪合该是本小姐的。定是那张柔椿中途将人截去,簪子也给夺了去,真真是强盗土匪!”
女侍的目光追随着那来回晃荡的身影,面略显迟疑:“小姐,那张柔椿仗她大哥与顾大人交好,胆大妄为到夺去簪子,还嚣张到戴着簪子出现在顾大人跟前,她难道就不怕吗?”
钟东佳脚步顿住,哂笑了声:“她母亲是有封地的福安公主,舅舅是当今圣上,舅母是一国之后,表姐是长公主,表哥是当朝太子,她会怕?”
“等等。”
钟东佳又坐回梳妆台前,手指在台上轻轻敲击着似在沉思,过了片刻,她扯唇一笑,似笑非笑。
“她或许不怕,但顾大人不是蠢人。她没有机会了,以后盯紧那个叫唐乐安的。”
女侍一头雾水,不明所以,但也不敢多问,垂首应是。
怒意如淼淼露雾淡去,铜镜前的少女又恢复了那副稳重持礼的绝代佳人,她双瞳剪水般弯弯,浅浅一笑。
腊月过半,目光所及之处已是冰封天地,冬寒的冷风卷过,银青光禄大夫府的浮花园的梅树也开了。
朵朵殷红,开得灿烂。
梅花树前立着个人儿,她脸若银盘,眼似水桃,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身着一身葱绿的丫鬟服。
手上拿着把剪子,挑着盛开鲜艳的梅花枝将其剪下,唐乐安双手被冻得红透,双肩微颤着,冷得嘴角溢出寥寥白雾。
剪了七八支,她拿着走到凝香院中。
找来个青瓷细口瓶插上,又调整了下位置。
抱着青瓷瓶走到廊下,在外面待得有些久,温软的嗓音轻发颤:“六小姐,梅花剪来插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