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烈只一眼就看到了黑暗中那双让人毛骨悚然的黄斑吊睛眼。眼见着那黑暗中巨大的轮廓缓缓朝他走来,罗烈顿时呼吸一窒,随即用力的推起身上的‘大猫’尸体,尝试抽身出来,可是刚刚的战斗已经让他力竭了,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反而让自己又累的泄了劲。
罗烈心思一动,转而把手伸进身下摸索了起来,顿时就摸到了柴刀的刀柄,不过那柴刀切深入骨,‘大猫’又整个压在他身上,根本抽不出来。
眼看着利爪离自己越来越近,罗烈手忙脚乱的实在找不到应对办法,伤痛和蛇毒又把他的身体折磨的已经无力挣扎,索性把头一缩,整个人缩在‘大猫’尸体下,安静的等待死亡的到来。
不一会,罗烈就听见这只凶兽到了身边,伴随着粗重的呼吸声,他甚至能清楚的感觉到它近在咫尺的爪子,他也不敢露头看,只是听着它绕着自己转了几圈,然后鼻子凑近了用力的抽动几下,也不知道嗅到了什么,爪子在死去的同伴身体上又用力的扒拉了两下,最下面的罗烈只敢紧紧抓住卡在骨头上的柴刀柄,稳住身上压着的尸体,默默的祈祷这只野兽以为他已经死了,并且不会破坏自己同伴的尸体。
可是事情往往不遂人愿。绕了几圈的野兽明显是嗅到了罗烈的气味,开始猛烈的用牙齿拉扯盖在上面的兽尸。罗烈奋力抓住柴刀不松,可是在巨力拉扯之下,卡在骨头中间的柴刀明显有些松动,就只能换而抓住兽尸的毛皮,可是这时罗烈满手滑腻的血污成了致命的弱点,抓在手中的皮毛直接脱手而出,整个兽尸也被直接掀翻了过来,藏在下面的罗烈身体还僵硬的蜷缩着,眼见暴露,连滚带爬的朝着另一边爬了过去。
那凶兽一眼就看到了逃跑的罗烈,丢下同类的尸体朝着罗烈一跃而起,十几米的距离仅仅是一个猛扑便到了面前,罗烈心中惊骇异常,这才看清这只‘大猫’和之前那只有明显的不同,之前那只就像一只放大版的野猫,面前这只却截然不同,四肢异常粗大,脸上有非常浓密的鬃毛,背后竟生有双尾,整只看起来像是年画里走出来的神兽。
不过此刻罗烈可没有心思赞美它的威武长相,因为它已经张着巨口朝着罗烈的脖子咬了过来,罗烈下意识用手格挡,但终究慢了一点,不过也正是因为慢了,这下意识的一挡化为了一拳,正中这凶兽脸上。这一拳直接给它打的懵了,动作停了下来,也恰好让罗烈躲过了这致命的巨口。
罗烈抓紧逃出了凶兽的攻击范围,闷着头就往前爬,就在罗烈以为自己成功逃脱了的时候,突然脚踝一痛,整个人像是一块破布一样直接被这个凶兽咬着脚踝甩飞了起来,然后狠狠摔在地上,罗烈顿时觉得五脏六腑好像都被搅在一起了,一口鲜血从口鼻处喷了出来。
此刻的罗烈无力的瘫在地上,全身骨头不知道断了多少根,感受着那只罪魁祸还在不停的撕扯着他的裤子,不时还有利齿刺进小腿里的剧痛,即使如此,他也已经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只能任由着它在自己的身体上肆意撕咬。
罗烈此时内心已经亮起了走马灯,他想起了自己在碎星崖上的家,想起了那晚抛下自己的娘亲,想起了和林瑾一起逛庙会的笑声,想起了波澜壮阔的东海。突然间,一张秀美的脸浮现在心间,那是时山山的面庞,他想起了第一次见到时山山那天地一色的清晨,想起了第一次抓到兔子时宠溺的笑,想起了在幻镜湖边水花闪耀中绝美的侧脸,想起了从幻镜湖回家的路上夕阳光晕笼罩的窈窕背影,只是这背影的光晕越来越暗,罗烈的意识跟着也越来越涣散。
好累啊。
恍惚之中,一只棕黑色的巨爪踩在了罗烈的脑袋边,紧接着的是一段震耳欲聋的咆哮,这巨大的响声直接把昏迷的罗烈震的惊醒了,他虚弱的睁开双眼顺着头顶看去,一只直立的巨熊正站在自己的脑袋旁边,朝着还在撕咬罗烈腿部的‘大猫’呲着巨牙,张开巨大的熊掌威胁着。
那‘大猫’凶兽虽然比罗烈体型稍大,但和这三四米高的巨熊一比,简直就和一只刚出生的小猫咪差不多。在这一声咆哮声下,那‘大猫’丢下罗烈的身体疯也似的跑了。
罗烈感受着那只巨熊的粘稠的口水滴在自己脸上,心想这临死了还能换个收尸的,到阎王那儿了也能多说几句话,也不知道孟婆长的有没有山山姐好看,在天马行空的想象中再次陷入了昏迷。
之后生的事罗烈就一无所知了。
“嘶~~~”
罗烈是被腿上的剧痛给疼醒的,他忍着全身四处的疼痛朝下看去,只见那张熟悉的侧脸正在认真的给他的腿上换着药,顺着时山山的手,他看到了被血浸的通红的绷带下血肉模糊的右腿,几个深可入骨的血洞把旁边的肌肉拉扯的跟一团杂草一样,那狰狞的伤口提醒着之前的记忆不是梦,也让罗烈实在不忍继续看下去,转过头朝四周看去。现自己身处一个陌生山洞之中,比幻镜湖旁的山洞更大也更明亮,装饰却极为粗犷,墙上挂着一些兽牙和骨头,连罗烈身下躺的都是一只看不出种类的巨大兽皮。看着这个山洞,意识又忍不住的回到当初在幻镜湖边和山洞里看到时山山的旖旎风光,还在遐想着的罗烈突然感觉伤口一阵刺痛,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这山洞不大,罗烈的倒吸声在山洞里清晰可闻,低头认真换药的时山山听闻转头一眼就看到了醒来的罗烈,先是非常慌张的抱歉弄疼了罗烈,紧接着眼泪顿时像泉涌一般,也顾不上手上的活了,直接扑在了罗烈的身上抱住了他,呜哇哇的就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说着自己错了,自己不应该偷跑出来,让他差点死在外面。
罗烈被这温热扑了满怀,但这残破的身体却容不得他这时候瞎想,心口一阵抽痛,紧接着就是舌根一甜。
“咳咳咳…咳咳…”咳嗽声夹杂着血块吐了满身。时山山转头一看,心中顿时更慌了,一下子爬了起来,嘴里连说着:“对不起,对不起。”又拿着湿毛巾细心的给罗烈嘴边的血渍擦去,边擦边叮嘱他不要动,她去叫人过来,然后也顾不上罗烈腿上的伤口,小跑着就出了山洞。
山洞里突然间安静下来,让罗烈一时之间有些不适应,挣扎了一下也没能起的了身,反而让全身的伤口都疼了起来,咬牙切齿的忍了好一会才好受一点,最后只能放弃起身。
百无聊赖的躺了一会儿,洞口才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只见三人并排而来,最左边是引路的时山山,中间是依旧体态硬朗的时爷爷,右边是一个从没见过的健壮中年男人,此人身材高大,皮肤黝黑,脸上沟壑纵横,上身穿着厚厚的黑色毛皮大衣,皮衣下露出来的粗壮胳膊上轮廓分明的肌肉显示出此人的力量不容小觑。
“我都没想到他还能活下来,我给他带回来的时候都想着给他收尸来着,这孩子身子骨看起来弱不禁风的,还真能活!”一阵轰隆隆的洪亮声音传来。不止说话声音洪亮,话也唐突的很。
罗烈听着这个话的意思正是这个壮汉给自己救回来的,心里想着就是不知道他是怎么对付昏迷前那只巨熊的。
很快三人就到了床前,时爷爷用手语问罗烈感觉怎么样,罗烈伸出手刚想回应,一看右手连带着胳膊被裹了个严实,尴尬的挥舞了两下表示没事,惹的旁边的汉子哈哈大笑起来。
“我叫岚图”壮汉上来就做了个非常简短的自我介绍,只是这声音震得罗烈有点头晕,罗烈只能用疯狂的点头回应他。
没头没尾的自我介绍之后壮汉就憨憨的不再说话,只是咧着嘴笑看着罗烈。罗烈顿时无语,不禁心中腹诽:“哪里来的这么憨的人啊。“
时爷爷也没管他俩,径直坐在了床边,开始查看罗烈的腿部伤口。罗烈小腿上的伤口很大,又恰逢天冷,很难愈合,很多被撕扯出来的肌肉必须得清理掉,之前只是为了防止出血给简单包扎上了,现在时爷爷要把罗烈腿上无法愈合的碎肉全部切除。
时山山一脸不忍的表情告诉罗烈,之前已经给他的右臂的伤口做过一次了。看时山山的表情就知道,这个经历让她颇有阴影。但这腿上的伤口远比手臂严重的多,时山山也不得不在旁边给时爷爷打下手,加之时山山满心的愧疚,觉得罗烈身上的伤口都是因为自己任性所致,便更看不得罗烈受苦了。
但是据时爷爷的经验,这个伤口不处理的话以后必然会产生坏疽,必须趁着伤口还没恶化就处理。可是这里没有麻药,只能硬生生的切开皮肉,挖出腐肉再缝合,其中的疼痛一听便知。
时山山试探性的问罗烈要不要等她去找些麻痹的草药回来再来进行这个手术,结果罗烈年轻气盛,在时山山面前又想表现自己的坚强,摆手表示不需要麻药,自己能扛的住。
正在用火给刀消毒的时爷爷只是抬眼看了他一下,点了点头,没有多做评价,慢条斯理的把接下来要用的东西收拾好。岚图倒是竖起大拇指夸他小小年纪真是个男子汉。
很快罗烈就要为自己的狂妄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