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河敛了敛神色,用只有当场几个人能听清的音调,冷声对工头说道:“你可以不配合我们的工作,同样,我也可以让你在多尼亚待不下去。要不要试试看?”
工头瞪大眼睛,心想尼玛这是大使能说出来的话?但是一时之间也不好作,毕竟这是他的地盘,遇到事儿,他帮不帮你另说,但是在多尼亚随便搞你两下子,让你难受可是轻而易举的一件事。
唐礼屏住呼吸,也被师兄这句话震到了,虽然……书上和课程里都没有这么教过……但是看到工头想骂又不敢骂的吃瘪样子,真的好爽啊!对待流氓,就不能用君子的办法。
就在工头琢磨着要怎么应对的时候,一旁的阿才见沈星河说话这么厉害,终于忍不住了。他一下子跪下,拽着沈星河的西装布料:“求你救救我们!”
“阿才!”工头恶狠狠地叫他名字,想上前把他拖走。
唐礼见状,立马叫来安保组,把工头李志富控制住。
沈星河弯腰,把阿才扶起来,拍拍他的肩,语调沉稳有力:“你先起来,有事情慢慢说,不要怕。”
阿才这才大胆开口:“他骗我们!本来说好来这边工资给5oo块钱一天的,管理费扣百分之二十,食宿全包,结果……结果他给我们吃的东西怕是连猪都不吃!十几个人住一间宿舍,不给天天洗澡,一天只给6个小时睡觉,其他时间全要干活!不听话,想要回国,他就派人打我们,还要撕了我们的护照,让我们永远回不去!”
“你放屁!”工头大骂,“出来打工哪有不辛苦的,合着还得好吃好喝供着你?”
“我们不是吃不了苦,只是那儿真不是人待的地方。”阿才说。
“那你们那天晚上去的地方呢?”唐礼问,“本来不是住在那儿的么?”
“那天要不是你们大使馆派人陪着我们一起从海关离开,可能他就一下子把我们拉去工地了,他怕你们大使馆的人到那看不下去,才把我们先拉去那个条件好的工厂的,给你们看了淋浴间、食堂、睡觉的地方,你们觉得都安排妥当了。结果你们前脚一走,他立马让我们收拾东西上大巴,带我们去了那个鬼工地。”
唐礼服了,还能有这种操作,合着他那天看到的都是假的啊……
沈星河皱着眉,走到工头面前,他被安涛按住,动弹不得。
“你觉得现在这事儿,我们大使馆管不管得了呢?”他厉声问李志富。
“……”工头耷拉着脑袋,心想今天真是栽在这儿了。
阿才索性一股脑全说了:“他昨天接到使馆电话,说要采访,不敢回绝你们,他就找到我,让我跟他来,还嘱咐我不要乱说话,不然……不然就在回去的时候,把我从车上扔出去,让我死在外面。”
“放心,到了这儿,你就不会有事。”沈星河先是安慰阿才,随后让阿涛押着工头开他自己的车在前面带路,他们坐另一辆车跟在后面,为了安全起见,又叫了一名安保组的人荷枪实弹跟着。
叶晚意和沈星河坐在后座,唐礼坐副驾驶。
“师兄……你那天说劳工环境差,我还觉得是不是你多虑了,现在真是……细思恐极。”唐礼叹了口气,“早知道这样,那天我就晚一点再走了。”
“有人居心不想让你看见真实现状,你待多晚走都是徒劳。”
叶晚意拿着机器,扭头问沈星河:“这些可以拍吗……我怕拍出来太……没人敢来多尼亚了。”
“先拍着吧。到时候怎么播,再探讨商量看看。”沈星河缓缓开口,“有些现实的东西,拍得越真实越残酷,才会令人警醒,这样才不会有那么多人上当,妄想着到国外来挣高薪。同样,非洲这里有堪比天堂的美景,也有犹如地狱的陷阱,需要辩证地客观地看待。”
叶晚意点点头,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他们的车跟着前面那辆车,行驶了约莫半小时,才到目的地。
下了车,叶晚意被眼前的景像震惊了,她从未见过如此脏、乱、差的地方,简直像个垃圾场,坑洼不平的泥土路面,还有一股让人作呕的臭味。
“小心脚下。”沈星河牵着她,怕她在这种路上走不稳,他低声叮嘱她,“可以拿湿巾捂着鼻子。”
“嗯。”叶晚意乖乖照做,还替他拿了一张,“你也捂着。”
顺便也给了唐礼一张。
工头带路,跟着他后面,他们来到一间大的、用塑料板和废旧薄铁板搭的厂房,还有一部分直接是用废旧集装箱改造的。
里面的地面、空中接着乱七八糟的电线,头顶上的电扇呼啦啦吹着,出咔哒咔哒的响声。然后一群上身打着赤膊、下身只穿了条平角内裤的男人们在干活,杂物堆了一地,他们似乎在干着分类的工作。
“贵叔!小胖!”阿才大喊,“大使来就我们啦!”
干活的人听到门口的动静,纷纷放下手里面的东西,一起聚集走到了外面。
叶晚意看这些人穿得实在是有点……她偏了偏头。沈星河则不动神色地站到了她前面,把她护在身后,用身子挡住了她大部分视线。
小胖身上有被鞭子抽打的痕迹,他看见唐礼、叶晚意,还有两个拿枪的人押着工头,那股子委屈的情绪像是突然得到了释放似的。他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只觉得热泪要往外面涌。
“你们的情况使馆已经大致了解,现在过来,就是帮大家解决问题和难处的。”沈星河安慰他们,“大家不要害怕。”
小胖用胳膊擦了擦眼泪,哽咽地说:“我们……我们现在也不知道怎么办。”
工头幽幽开口:“我又不是不他们工资……谁想回国,走就是了,我不拦着,护照在那个柜子。。。
那个柜子里。”
唐礼闻言,上前去拿,他打开抽屉,几沓护照用皮筋捆着放在那儿,数了数,数目应该不差。
贵叔一把鼻涕一把泪,不停怪自己:“要不是我,这帮娃儿也不会来这儿。现在好了,钱没挣到,还倒贴进去那么多。”
“有想回国的吗?”沈星河开口问道。
几十个工人面面相觑,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就是没人回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