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夜雨如幕。
山间的雷雨淅淅沥沥的下着,偶尔还伴着沉闷的雷声。
袁风架着张崇山,两人都没有说话。
刚刚的佛殿中只有脚步声夹杂着断腿在地上拖行产生的声音,现在则只剩下苍白乏味的雨声,衬出一片幽谧的寂静氛围,唯有那规律的敲门声响彻四周。
两人停步对视,一时间谁都不敢出声音。
张崇山已是惊惧异常,殿外若是回山的照空禅师,肯定不会如此诡异淡定的敲门。
这种前一刻即将得救,后一刻却又马上要坠入深渊的落差感直让他心神动摇。他忍不住用眼神询问袁风,期盼他能说出“是方丈回寺”之类的安心话语。
但张崇山不知道的是,他心心念念的照空方丈就在后寺石林的佛塔里盘腿坐着呢。
袁风清楚张崇山的奢望不可能实现,他冲后者摇摇头,而后将张崇山的手臂从自己肩膀上摘下,让他自己靠在一边。
张崇山看出袁风的意图,他无力的抓住袁风的袍袖,眼中满是惊惧与哀求,很显然这个先天高手的心防快要被彻底攻破了。
袁风在这种时候仍旧保持了冷静,他知道事已至此,哪怕再将张崇山丢出去也于事无补,不如就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
更何况他也并不是毫无手段……
心中已有计较,袁风用隐含深意的目光与张崇山对视了几息,无声的说了几个字。而后他便拍拍张崇山的手,示意他躲在角落的阴影里,扯过袍袖向殿门方向走去。
敲门声,一声又一声的响着,没有停歇的势头,仿佛没有人开门这人就要一直敲下去一样。
当然,这肯定是错觉,既然伸头缩头都是一刀,不如就主动一些。
整理了一下僧袍,袁风开口道:“门外何人?夜已深了,本寺不接外客。”
他一开口,门外的敲门声就停了。
随着敲门声止息,殿中骤然腾起一股阴风,几扇没关严的窗子也被风雨撞开,袁风的僧袍被吹的角袖乱舞,站立都有些不稳,一时之间失去了对周围的观察。
风来的快去的也快,这阵怪风猛烈,佛殿中的长明灯却没有受到影响。
等到站稳身形,借着有些昏暗的烛火灯光,袁风见殿门已经四敞大开,门外屋檐下站着一个矮小干瘦的黑袍老道士,留着八字鼠须胡,浑身上下有股阴厉的气息。
“可让道爷好找,”那道人说道,声音干瘪嘶哑难听的很,“小秃驴,刚刚那人藏哪去了?”
听他语气,应是刚刚赶到,没看到张崇山进门的情景。袁风心中思索着应对的话语,面上却不显迟疑,平静说道:
“阿弥陀佛,这位道长请了,小僧并未见到什么生人。”
后方张崇山见这情形,一颗心脏已经快从嗓子眼中跳出来了,却见袁风说谎还能面不改色,不由得对这小和尚生出些佩服。
“都说出家人不打诳语,你这小秃驴怎的满嘴胡说八道?”
那道人闻言嗤笑道。
“你身上那股血腥味浓的傻子都闻的出,我看你是吃素吃坏脑子了吧!还是说,你们这和尚庙,背地里干的是屠猪卖肉的生意?”
老道这一下倒是给袁风说愣了。
他穿着那染血的衣服折腾了一天都没来的及收拾,就算鼻子再灵敏,这时候也已经把自己身上的味道自动忽略了。
并且对他来说,自己身上的味道跟张崇山的新鲜血气差别很明显,却没想到被这老道士当成了一回事。
老道见他愣,以为是这小和尚不常说谎,一时间被戳穿谎话后的正常反应。
“桀桀桀,小秃驴,道爷我跟你们照空方丈也是老相识了,你当我会不知道,他每月初七都是一个修行关窍,没有要事不会破例?”
从这句话,袁风已经基本确定这老道肯定不是普通武夫,估计是跟照空老和尚差不多的修行中人。
想到这再看他刚刚出手,虽然窗门皆被破开,但分寸仍掌握的极好,佛殿之中灯烛布置全都没有受到影响,这更像是一个普通的下马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