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上的众人皆已落座,辩经也已经开始,不过裴棠兮向来对佛法不怎么感兴趣,也听得半懂不懂,只是看到昨日见过的簌鸣竟赫然站在元正的身侧,还帮着元正回答对方的质问,裴棠兮略感惊讶,这两人一人内敛含蓄,一人狂傲自大,他们二者之间竟然有关系?
她拉了拉明荇,低声吩咐着什么,明荇点点头就走开了。
施哥玦捡了一颗梅子扔进嘴里,带着几分得意的看向裴棠兮。
“裴姑娘,可觉得煜州这佛学还算精妙?”
“能听懂他们辩题出自《左传》,已经是我今日最大的理解了,至于精妙一说,那关乎佛法的问题,我就更不懂了,施公子就莫要取笑我了。”
施哥玦其实也不耐烦听这些个玄门论道,似是而非的辩论,他能坐在这里最大的兴趣不过是在于见见能把沈继迷住的女子究竟是何方神圣。是以逮着机会就想多聊两句,况且这女子还知道他的身份,就更奇怪了。
他正兴致勃勃的打算问问裴棠兮的过去,就听见裴棠兮奇怪的“咦”了一声,
“不过我听说佛门辩经向来辩的是佛法中的内容,为何今日辩题却选了左传?”
哦?是吗?
施哥玦压根儿没有听台上那些和尚叽叽喳喳在说些什么,全程都在走神的观赏院中的各式美人。
沈继在一旁没有说话,若是他没带帷帽,众人皆可以发现此时他沉怒的神色,直要把台上那个胡说八道的和尚给射穿一般。
“郑伯克段于鄢。”
棠兮点点头,
“正是这段,元正一直说庄公与儒家背道而驰,害了弟弟共叔段和母亲。他似乎是想传达什么?”
若是方才施哥玦没有听出沈继语气中的冰冷,此刻听到棠兮这样说,就已经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了。
郑伯克段于鄢的故事他当然知道,只是他今日从未注意听这些和尚在说什么,若是已经日次胆大妄为的提及这个话题,台上那些秃驴也太不知好歹了些。
他冷了脸色,手中端着的杯盏一扔就打算就叫人先将这些和尚全都抓了再说。不想沈继一把摁住他的肩。
“别轻举妄动,背后的事情还没有查清。”
施哥玦脸色铁青,低声沉怒道,
“现在就能堂而皇之的在大庭广众之下随意说这些,你知不知道煜州明年打算拿下浴佛节游行?他们这是……这是……”
沈继按在他肩上的手微微用力,有些话却是不能再说下去了。
此时,明荇却是兴致勃勃的跑了过来,
“小姐,我问到了,那位元正大师正是簌鸣高僧的师父。”
幼时
三年前,先帝服丹药过度,骤然驾崩,朝中形式风雨飘摇,据说先帝在驾崩之前曾下过一道废太子沈佑瑭而改立汝阳王沈佑启的诏书。此前先皇在时,在拥立太子还是汝阳王之间,朝臣们一直明争暗斗,棠兮的父亲裴修就是因为立场不明而被驱逐。
后来也不知究竟是怎么回事,那道传闻中的诏书不见了踪影,最终还是由太子殿下即位,据说太后因此事绝食于宫中,最后眼看新帝要对汝阳王下手,这才放下身段,上演了一场母慈子孝的戏码,将汝阳王留在了上京。
这件事裴棠兮虽身在闺阁,却也有所耳闻,难道都已经过去三年了,汝阳王还不死心?借着林相之手还与抵戎族勾结,这皇家亲情尚且如此,她被放弃在雾州似乎也不是什么大事了。
“小姐,我问到了,那位元正大师正是簌鸣高僧的师父。”
明荇的话将裴棠兮从纷乱的思绪中拉了回来,她一时间有些恍惚。
“啊?”
施哥玦心情不大好,听见有关台上这些秃驴的事情更是火大,阴阳怪的说道,
“想不到裴姑娘不仅对辩经有兴趣,对辩经的人也很有兴趣。哎,沈兄,我看你要不还是……”
“施大公子,费力又不讨好的事情做来伤自尊,阁下若是准备好了接受惩口舌之快的后果,那您定然是这煜州的霸主。”
裴棠兮不咸不淡的说着,这句话让施哥玦却是渐渐睁大的眼睛,不可置信的看向裴棠兮。
“施大公子,费力又不讨好的事情做来伤自尊,阁下若是准备好了接受惩口舌之快的后果,那您定然是这上京的第一公子。”
这句话已经被时间冲淡了许多,但仍旧时不时会在施哥玦的耳边响起,他已经依稀不记得说这话人的模样,但那个粉雕玉琢般小公子离去的背影却永远有那么一个影子印刻在他心底。
“你……你究竟是谁?”
沈继皱眉,若非触及到他内心的东西,施哥玦很少会流露出这般神态,显然这两人间是有什么事情不对劲的。
裴棠兮没打算叫他认出自己,只是若不是他方才出言太过自负,让她不禁又想起当年他也是这样一副惹天惹地的性子,估计也就是这样才会在后来黯然离京,她一时没忍住就又如当初一般讽刺了他。
找了个如厕的理由,裴棠兮起身就带着明荇暂时离开一会儿。再待下去,恐怕就是与施哥玦回忆幼年趣事的无聊环节了。
看棠兮离开,沈继让柳瑛跟着去保护,随即便开口问道,
“刚才阿兮的话是不是让你想起什么了?”
施哥玦仍旧有些惊疑不定,他神色古怪的看向沈继。
“这位裴姑娘当真是雾州人?”
沈继挑眉,有意避开其中的关键,
“我的确是在雾州乡下的一座老宅子中遇见她的。”
施哥玦狐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