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姆在他的目光注视下腼腆一笑。
不久前这位帅哥才做了牙齿矫正,他露齿的笑意看起来英隽了不少,走在路上回头率都高了些许。
他压低声音为解释道:“我只是在惊讶,恐怖片居然能拍的这么圣洁…”
不止是他一个人这样认为。
《多格版箱》的首映结束,影院的灯光重新亮起以后,《电影评论》杂志的职业影评人巴尔克·齐默尔曼依旧坐在座椅上,迟迟无法从震撼中脱身而出。
他看过无数电影,从五年前开始,他几乎为每一部在洛杉矶上映的电影撰写过影评。
恐怖电影在商业电影中占据着大量的市场份额,并非因为恐怖片票房偏高,而是由于其相对低廉的制作成本以及简单的制作方式。制作恐怖电影所需的道具较为简单,不需要太多复杂的特效和场景搭建,这使得制作成本大大降低。正是由于这一特点,恐怖电影几乎成为各大发行商每年发行的电影中数量最多的类型之一。
所以,观影无数的巴尔克每年看过的恐怖电影至少也有二三十部。
恐怖片惯用黑色红色做为主色调,如同片场穷得开不起灯一样拼命压暗亮度。
只因为黑暗笼罩的未知一直以来都是人们所惧怕的源泉。鬼怪、死神、女巫、吸血鬼这些常见的恐怖片题材、元素也往往根生于黑暗。
于是极暗的光源照射、肮脏腐朽的环境、大量粘腻的血浆,层出不穷的跳吓镜头,简直成了大多数恐怖片约定俗成的套路和代名词。
但这部《多格板箱》却反其道而行之:
电影的整体亮度和饱和度都较高,场景绮丽而梦幻,选角也违背常规,不仅选用了貌美的女主角,还选择了美貌程度不上相下的男配与一身正气的男主角,就连隔壁家的小孩这一角色选用的演员在不露出刻意古怪的微笑时,也格外可爱迷人。
片中的“恶魔”也并不是观众习以为常的邪恶事物,而是效仿《闪灵》,源于现代工作与家庭生活的压力,源于对人身安全与情感关怀的需求,源于对失控、暴力、未知的忧虑,甚至,源于宗教。
电影里马提亚的形象令他印象尤其深刻。
奥斯蒙德·格里菲斯将这个角色产生异变后的行为编排得格外的诡异,狡猾的导演明显效仿了二十年代左右的电影《圣母玛丽亚》与一些经典话剧,安排了极为明显的即视感。致使马提亚的动作与神态清晰完整地表现出了在马厩诞下了耶稣的圣母玛利亚的特征。
他纯洁无暇,笑意悲悯圣洁,如同天使一般纯净美丽的、模糊了性别的面庞令人动容。
可他分明是男性,现实里他卷曲的短发和虚空环抱着“孩子”的臂弯鲜明地提醒着:他身后镜中出现的金色长发有多么诡异,多么令人不寒而栗。
即便这个铺满了百合花的神圣场景放到任何电影中都是极为圣洁、震撼人心的镜头。
他甚至怀着这样怜悯世人,垂爱众生的笑容提起锯子,砍碎肢体,将“母亲”遭遇的一切还以颜色,让粘稠滚烫的血液玷污他轸恤纯洁的笑。
巴尔克将双手放在打字机上,回忆着电影的场景:
“…我怀着对恐怖电影最崇高的敬意写下这篇对《多格板箱》的电影评论文章。”
“我曾经听闻一句话:‘为了得到食物,恐惧饥饿的人在争夺中吃坏自己的胃;为了得到爱,缺爱的人在渴求中毁掉了自己身上所有可爱的部分。’《多格板箱》的故事就根植于此,根植于‘爱’。”
“奥斯蒙德·格里菲斯是个狡猾的心理操纵者。他给人所有的恐惧,都源于人类对美、对美好事物、对幸福家庭、对‘爱’的追求。扭曲、邪恶化人们的微笑、爱与作为纯洁代名词的孩童,将所有美好的东西在眼前毁于一旦,即是人类本能和心底深处最深的恐惧。”
“《多格板箱》整部电影展现出的画面极美,导演格里菲斯有着极为惊人的美学造诣和取向,在他的镜头下,电影画面更像是一部面向孩童的童话作品,自然与人文建筑搭配相得益彰,镜头色彩鲜艳抓人眼球,每一帧都像是18、19世纪风景油画。选角也仅有唯一的原则:美。演员的样貌令人下意识放松、心情愉悦,但几乎每个人都是披着天使外衣的恶魔。”
“…影片的后半段向我们揭示了真相:父亲出于扭曲的爱,将本想离去的妻子永远‘留在了身边’;孩童身上应有的纯粹天真与稚嫩的笑容却扭曲成了残酷的好奇与‘天真的恶’;马提亚与死去的母亲融为一体,如同圣母一般,对自己的孩子怀揣着无尽的爱,也最终将复仇的屠刀砍向杀害自己与女儿的凶手。”
“笔者认为,尽管《多格板箱》是一部学生作品、是作业,但并不仅仅是对老师《闪灵》的拙劣模仿与致敬,二者的主题并不相似。《多格板箱》自《闪灵》中诞生,却有属于自己的浓重色彩。压抑是《闪灵》的主旋律,《闪灵》的恐怖是被压力与焦虑一步步推向疯狂与暴力。
而《多格板箱》的恐怖源自缺少的‘爱’与‘美好’被极端化扭曲化。正是因为根植于‘美’,这部作品的‘恶’才被进一步放大,对比愈发鲜明,愈发让人深感恐惧。”
“同样,《多格板箱》这个电影名字不仅仅是电影最开头盛放着母亲尸体的多格板箱,更是暗示被木格分割的支离破碎的病态的‘爱’与‘和睦家庭’跟随着一家人从旧地过往来到新的世界新的生活,最终进一步酿成了悲剧。亲手持着板箱的父亲更是悲剧的罪魁祸首,拆解家庭的元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