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初心里装不得事,有什么都写在脸上,怎么瞒得过小融?她笑着问:“我看你心里乐滋滋的,李书记找你回镇上有什么好事哇?”
其实新初也快憋不住了,稳了稳情绪说:“其实也不见得是多大的好事,就是李书记叫我去办公室,先主持一段时间工作,等入了党,成了正式党员,就让我当办公室主任。”
小棉笑着说:“新初可以哟,主持工作就相当于是个办公室主任。”
这时,新雁急匆匆地走了进来说:“刚才学校有人带信,说刘磊开摩托撞了人,我得先回去一下,就不陪小融了,等吃满月酒时再下来。”
小融说:“二姐你莫管我,回去看看姐夫怎么样,伤到了没有?”
新雁说:“他就是点小伤,不要紧,幸好摩托车上拉的和被撞的都没事,他伤没伤到我才不关心呢!”
新初母亲说:“你各自回去嘛,反正留在这儿也没得用!”说完又把小孙子举得高高地说:“我新初可是双喜临门啰,我的乖孙孙呢。”
小融妈就说:“亲家,我当初给新初、小融合八字时人家就说嘛,就选那个日子,结婚就要娃儿,儿子一生老子就要走运,你看果不其然。”
新初母亲忙说:“还是亲家对我新初好,要不都说一个岳母一个娘呢,哪个当娘的不疼儿啊!”
两亲家正说着话,就听见小孙孙“哇”地叫了起来,小融笑道:“我幺儿也晓得为他爹祝贺了。”
新初母亲忙说:“是我孙孙要喝奶奶了!”
小融妈说:“你们两个也该给娃儿取个名字了。”
小融说:“这是当爹的事,我才不管呢!”
新初说:“我儿子出生在金秋时节,就叫秋实吧,小名喊他小石头。”
只要新初说的话做的事,新初母亲都认为是正确的,她忙说:“秋实好,秋实就是丰收嘛,丰收了我孙孙就有吃的了哦!”
小融就朝着儿子喊道:“小石头,你爹给你取的名字好听不,好听就答应一声!”
小石头似手用了九牛二虎之力,咬住奶嘴,猛地吸了几口,就出“嗞嗞嗞”的声音。
新初的办公室从三楼搬到了一楼,看似远离了领导层,但实际上离权力中心更近了一步。因为,这个象征权力的公章从这一天起,就掌握在了他的手里。
新初对权力并不是那样着迷。否则,他一参加工作就把入党申请书递交了。他并没有这样做,他当初在大学里递交入党申请书,也不仅仅是为了权力,他甚至也不知道入了党是否会给他带来权力,就算是带来了权力,他也不知道拿权力来干什么——无非就是为大家办事吧,就像自己在班里当上班长。他对权力的认识,也只是停留在班长,或者是文学社社长这个层面。至于学生会主席,他无论是高中,还是大学,都阴差阳错地错过了。
新初坐在底楼楼梯间当道的第一间办公室。办公室很简陋,办公桌靠窗户一边抵拢墙,靠里面一边摆放一木椅,这就是办公室主任平时坐的位置。木椅背靠着的白墙上,孤零零地挂着一个电话记录簿,有时电话簿放在办公桌上,墙上就单横一长方形的木条。座位对面和右手边各放一把椅子,供前来办事的人坐。办公桌上也没有其他别的,摆着一台朱红色的电话。可不要小看这台电话,新初当初做团委书记时就没有,镇上最先也只好3台电话,书记、镇长各1台,还有就是办公室1台。就连镇党委管党副书记蒋政德、常务副镇长何大雄都没有。后来,镇人大主席团安了一台,一来是人大主席团的地位在提升,二来是因为王光荣主席在镇上也算得上老资格了。后来,镇上有个别部门也安了电话,比如财政所、农经站,都是自己找得到钱的单位。新初团委办公室安上电话时,电话在机关都基本普及了。办公室里面还有一间屋子,中间隔有一过道。那间办公室里后面和左面靠墙处放有两个文件柜,也就是个木架子,架子看上去像要散架似的,但又始终没有掉下来。文件柜里装着的是当天各部门要来领取的文件,文件并不多,但也没有空着。要么有新文件,要么是旧文件没人拿走;办公室右面靠墙处放一档案柜,档案柜里面装保密文件资料。
新初坐在那里,表面平静如水,而内心燃烧似火。每一个人上楼都要路过他的办公室,远远地就跟他打着招呼,这种情形一直持续到上午十点左右。不过,这并不影响他的工作,因为在这个期间,他显得并没有多少事情要做。他双眼直直地盯着那台红得深沉的电话,脑子里充满了拨打电话的欲望和冲动,他的右手不自主地动了几下,但又慢慢放下了,因为他还没有打电话的需要。他不可能无事找事地给领导打电话,恐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他也想过要不给家里打个电话,顺便也问候小融和小石头一下。
但这个想法刚一出现就被否决了,他告诉自己这办公室的第一个电话一定不能打给家里,这多少有些徇私的嫌疑。
新初想打开抽屉,看看那枚公章。那枚公章,他之前来办公室盖文件看到过,他本想自己盖的,但王扬说公章的使用有严格的规定,得他亲自盖。
新初站在王扬的对面仔细地观察过那校公章,金灿灿的,如同黄金一般。事实上,那枚公章是铜做的。新初想:那公章握在手里,一定是沉沉的。
新初想着,就把手伸进了抽屉,又怕人看见,便一下取了出来,手上就沾上红红的印泥,粘粘的,又凉凉的。他立即起身去洗手间把手洗了,打了三次肥皂,开足水龙头冲,回来用帕子擦干了一看,还是有个红印子。那东西,千万不能随便碰,碰它一下,就留下了印记!
这时,桌上的电话就响了。
新初差点从椅子上弹了起来,把话筒抓在手里,又稍作平静,才稳稳地接了电话。
电话是楼上李书记打来的,说了一句:“你娃儿在爪子,半天不接电话?到我办公室来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