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翎从未见过如此棘手的对手。
他自认自己也算身经百战,实力优越,虽从医以后荒废不少,大部分的剑修,他还是敢杠上一杠。
但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会被一个看起来至少比自己低了整整两个大境界的人,压着打得有来有回。
这个人好像能洞悉他所有的破绽,预判他每一次的出手,这让原本还对白桁不以为然的裘翎越发凝重,调动起全身的灵力,才能凭借着修为的优势,勉强没落了下风。
雨水潺潺而下,打湿了双方的衣袍,精致的糕点不知何时散落满地,在冰冷的荒地里化作了污泥。
一同混入的污泥的,还有不知谁的血迹。
裘翎觉得眼前这个人好像要疯了。
从他那句话说出口了以后,白桁就突然发了狂,一言不发朝着他拔剑就砍,裘翎能感觉到白桁翻涌的暴戾与怒火,隐约的杀意夹杂其中,随着凶煞的剑光一起,疾风骤雨般袭向了自己。
但与此同时,他也能感觉到,那隐藏在白桁玄冰般阴沉面容之下,几不可查的、微微颤抖的手。
也是,这么长时间的相处,白桁怎么可能一点察觉不出奚陵的异样。
裘翎突然有些后悔,自己为了报复白桁,而告诉他奚陵将死的真相。
一把接住又一道锋锐的剑芒,刺耳的金属碰撞声中,他后退一步,撞上了一棵枯萎的老木。
“是尊胜老祖批的命。”
僵持之中,裘翎沉声开口。
随后,他便明显感觉到压住他的长剑蓦地一颤。
裘翎借着对方这一瞬的失神脱了身。
白桁没有挣扎,任由裘翎一把将他推开,淋漓的雨水顺着下颌滑落,白桁垂着剑,脸上的神情晦涩不清。
裘翎沉默地在雨中伫立,半晌,沉声道:“他……应该时间不多了,你好好珍惜吧。”
说罢,
裘翎转身离去。
白桁没有追。
无人的时候,他还能勉强维持挺直的背脊,脚步声消失以后,他就像瞬间脱了力,骤然落了下去。
好像有什么东西轰然坍塌了。
一片泥泞的荒地里,白桁靠着手中长剑,才能勉力支撑着身体。
*
而这一边,奚陵刚刚走出院门。
雨水打在伞面,和落在屋檐,是截然不同的两种声音。
有些沉,有些闷,奚陵抬眼,思考着白桁会往哪个方向离开。
但他没有想到,抬眼后,先映入眼帘的,是一道远远走来的身影。
奚陵不解地看他。
他……看上去好狼狈。
头发散乱,步履疲惫,原本潇洒的黑衣被雨水浸透得彻底,仔细一看,衣服上还有大大小小的划痕。
常年背在背上的佩剑握到了手里,可奚陵看了半晌,也只看到一个空荡荡的剑鞘,剑身无踪无影。
他去打架了吗?
可是打架而已,为什么要在这样的天气里不躲不避,傻愣愣淋雨。
奚陵不明白,却下意识迎了上去,手中伞面高高抬起,替他遮挡住飘摇的风雨。
白桁顿住。
轰隆一声巨响,又是一道刺目的雷光,浓重的暮色遮住了白桁的神色,奚陵试图看清,却只在雷光翻涌的一瞬,看到了一双几近惨白的唇。
奚陵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看到这样的白桁之时,居然心头猛然一窒。
正想说些什么时,突然,白桁伸出了手,抚上了奚陵的侧脸。
奚陵被冻得微微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