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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6月5日(第1页)

从谷安部落离开后,我们心有余悸。确认那些野蛮的战士没有追上来后,我和米米沙紧紧相拥。以往离开一个地方时,我总会详细地写下那时所见的风景天气。请原谅我这次的疏忽吧,在劫后余生之时,我抱着米米沙,不断摸着她的双臂、背和柔软的脸颊,亲吻着她碧水般的双眼。她攀着我的背,紧紧握着我的手,我也紧握着她的,我们不断对视,询问对方是否完好。

如读者所知,我们的行程是在拉夏境内沿着大分裂线进行的。这块区域即便在丹棱末年的大分裂前也无人问津,甚至我们的向导卢米也不知道谷安部落有祭祀活人的习俗。他双手交叠在胸口拍动,也是惊魂未定。

……

偏离了原定的路线后,卢米患上了疟疾,食物也不充足,我们必须继续前进。米米沙总能用相同的食材做出美味的食物,但我已经不想再吃土豆和鸡肉了。好在天无绝人之路。穿过了一片不知名的树林后,我们来到了一个村落。我和米米沙依据丹棱纪年的文献推测这里是“和窗口”。没想到这里依然有住民。他们使用的语言和努亚语相似,我们互相猜测意思,沟通还算顺畅。村落倚着一株巨树而生,果实般的木屋布满巨树。他们与世隔绝,对大分裂一无所知。

和窗口的居民纤长、健美且清洁,有着清风般的声音,而且热情好客。他们用鲜果、菌菇和不知名的鱼招待我们。我很难写出那些食物的味道,那不是用“美味”或“难以下咽”一类的词汇形容的,而是更加飘渺的“美梦”的味道。米米沙一直督促我提高文字表达水平,也许她是对的。他们还为卢米治疗。治疗的方式很特殊,是用掺杂着晨露的青草汁划出一棵柳树的形状。一番交流之后,我了解到他们也使用炼金术,并且平均水平很高,不过对其原理一无所知,也没有探究的意图。

这里没有领导者,但公认最高的职务是厨师,因为她要做整个村子的饭菜。当晚,我们被安排在巨木中段一个灯笼形的小木屋中,现任厨师鹅卵石告诉了我们“和窗口”名字的由来。

写于旭历333年3月3日,满月夜,旅居和窗口,树屋里

节选自《幽情默土·和窗口》,旅行作家麦林·布莱克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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搜寻多日后,“和平鸽”号确认失踪一事登上了报纸的次要板块。救援队和打捞队都没有搜寻到它的踪迹,幸存者受尽医疗与访谈后仍对于自己的经历茫然无知。从民船失事到间谍阴谋,从天外来客再到幽灵作祟,一时间推测颇多。不过确定的是,随着时间过去,船上的人生还的可能性渐弱,伍勃湾区的教堂开始筹措葬礼。

“和平鸽”号失踪的消息只在伍勃湾区引起了讨论。这倒是不因为民船失踪一事常见,相反,这条消息本应再登上头条。

牡历283年6月5日,大大小小,多事之日。一名炼金术士当街袭击了正在行医的教士,激起了边陲村落的一场动乱;据说尚在行路中的喀穆使者骐达古给第一王子寄去了一封挑战书;煎饼巨头转让了一些店铺,疑似经营不善;一位子爵的千金进行了慈善演唱,她的善心和美貌激起了一波捐款热潮,南方的灾情将因此得到缓解。

这一天还生了一件举国震惊的事,占据了几乎每一种更新的刊物和大街小巷。国宝、黄金遗产、十圣经典——《托里亚录》的拓本——失窃了。准确些说,“被现”“失踪”了。推测和阴谋论断霎时间占据了每一段谈话,各种或隐秘或明显的矛盾在这些谈话中显现。

即便经历了镜羽年代的天灾横祸,黄金纪年的留存物仍浩如烟海。灾祸息平,王朝立定后,拉米拉王命贤者组织最优秀的博物学者、炼金术士等等,以更好地保护和整理这些宝贵的遗产。最终的成果是一本四指高的小册,记载其中重要的留存物,被称为“黄金遗产”。

《托里亚录》在黄金遗产中也算特殊的。在陨慧之贤者西西弗归于圣树、新的贤者不再出现的那年,教廷于当年的礼活节上确立了“十圣经典”,包括《创世书》、两本讲经、三本传颂诗集和四本未被破译的巨木拓本。《托里亚录》正是巨木拓本之一,据说第四十三任圣城主教马坡里·苏格成功破译了它,但破译的成果早已在大恐怖时期的一系列清剿活动中逸散。

巨木拓本与部分其它黄金遗产一起,平日被妥善保存在圣城藏书馆中,由王家技艺和圣城教印封锁,并由正评院维护相关建筑、由圣城骑士看守。伴随着此次拉夏与喀穆的互访,双方也会相互借出一些文物和黄金遗产。《托里亚录》不在借出之列,但它是唯一失踪的。

“……德高望重的修女细致地核对那些无价的宝物。当她现《托里亚录》不见时,心血冰凉,立刻报告给负责看守的圣城骑士……”牡历283年6月5日《多啦日报》。

江中一手提着包,一手拿着水杯,请正巧路过的侍者打开了报纸。他在车厢中落座,盯着头版反复阅读。当事件真相尚且朦胧时,《多啦日报》总是将新闻写出小说的感觉,为其中的人物添加了许多心理活动,一些细节虽然生动但不知真假。它的优点在于更新度与同时进行的多角度推测。

有人批评它过度揣测,为了可读性去牺牲媒体应有的谨慎。对此,《多啦日报》并没有直接回应,但其中一位编辑倒是略带讥讽的在一次受访中说道:“对于一些人来说,报道应当是事实的罗列。在他们的想象中,报社的工作人员只需要会打字和排版,读者需要的只是坐在阳台上看完一份报纸,并等待时间过去。但我们的目标不仅是写出生了什么,而是灵活地勾勒出故事,让他们不用等待现实世界的运转。”

江中并不知道与《多啦日报》有关的争论,他只是出于对文字生动性的需求而对这种写作方式颇为青睐。

“先生,您也在看这则新闻。这太可怕了。”邻座的男士和他搭话,“我今天出了门后,已经听到不下十种推测了。‘十圣经典’之一的原本失窃,甚至没有人知道是什么时候失窃的。正评院应该将公民的税金拿去雇佣更正经的人,而不是偏袒那些缺乏教育和技术的乡下人;或者多拿些钱给南方。”

《托里亚录》的原文在已在大分裂中消失的圣树上,圣城藏书馆里失踪的是最早的拓本。

还未等江中说话,他们对面的男士说道:“先生,您的话并不妥当。他们也并不想出生在没有文明的地方,更何况他们是因为拉夏整体的利益才被迫离开家乡。正评院至少应该给他们一项工作。”

邻座的男士气势弱了些,说:“哦,当然,人人都有机会领受神主的赐慧,兄弟间应当相互体谅。但是,”他弱弱不忿道:“无论失窃的原因是什么——我并非否认他们的困境——正评院都没有履行好职责,他们每个人可都拿着公款。在处理这样重要的事情时,正评院应该更加谨慎,更何况在喀穆的王子就快到拉蒂拉特了。”

对面的男士微笑道:“听说他会先去辉特港——您这样想,这样的事情能够为民众所知道,不正说明正评院和教会正在履行‘公开清正’的承诺么?而且对正评院的批评太过了,或许有一些个别失职的人,但并不能代表所有正评院的成员都不履行职责。更何况,他们只不过是一群公务员,控制着他们的人,”他点两下胸口,又向上指,“还说不定是哪边呢。”

说到这儿,他们对视一眼,像是一起领会到了某种机密,同步露出了然的笑。江中并没有参与对话,但也随着笑笑。

“您呢,先生?”邻座的男士面向他说:“您看上去不是拉夏人。您看到这则新闻时,是怎么想的呢?”

江中用通用语缓慢地说道:“先生们,我和你们一样,一大早就听到不少故事。我现在归心似箭,想要回去讲给妻子听。”他不经意地展示出自己手上的戒指。

那两人又露出同样了然的笑容。这列车是在受灾后修复的,相比于旧车更加平稳。他们接着聊着些天气、食物和音乐,谈到一些话题时就看向车外远处的巨树笑笑。一路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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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中说自己“归心似箭”,倒不是假话。今天本来是冰露放假回家的日子,他却要和陌生人聊上一路。他们已经三个月没有见面,只能每日寄信聊表相思。想到这里,他心中困顿,用亲吻戒指的动作掩饰抿紧的嘴唇。

他到达了目的地斯派特,中途没有转车。斯派特是紧靠圣城的一个极小城市,是许多前往圣城的旅客中转的地方。从地理面积上看,这里很难被称为一个城市,而不过是一个依靠站点展的村镇。当旅客看到它那石砌的建筑和古老的街巷,便算是窥见圣城的一角。

他看着古旧的砖石,并不触摸。他想起自己曾在这样的建筑中狂热的工作,而他的同伴和他同样热切专注。记忆虽未模糊,时光却是确实逝去了。

麻烦事一件接着一件,接下来的一件尤其麻烦。算啦,总该送老友一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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