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赤亭闻言,硬撑着起身,看着架在火上的大桶,顺势从胡潇潇手中拿过药丸子,另一只手则是拿起了胡潇潇随身携带的匕。
他不想让人觉得自己是个胆小怯懦的人,可是手臂就是不由自主地颤抖,一想起那抽筋画面便忍不住。
胡潇潇站起来一把夺走匕,噘着嘴,摇头道:“不炼了,只靠着习武打熬,一两年内你也做得到。”
莫嘲人则是拎起酒壶,问道:“要不要尝一口,壮壮胆子?”
刘赤亭摇了摇头,挤出个笑脸,说道:“我喝不惯。”
胡潇潇瞪眼看向莫嘲人,后者赶忙摆手,我不说了还不行吗?
刘赤亭沉默了许久,迈步走去火堆边上,坐了下来。
他伸手烤火,也张开了嘴巴。
“我七岁时,有个比我大几月的女孩子在山寨,是大当家抢来的,说再养一养就可以卖去青楼。是个夏天,他们都在喝酒,我跟小园在玩儿。后来她累了,先回去睡了。我回去的时候不小心打掉了火把,火把顺着茅草一下子就烧开了。我想灭火,可是火太大了,我怕,我也没敢喊人。我怕挨打,于是跑回了屋子里,一夜没敢出来,那天晚上外面很吵。等到第二天,我就像今天一样,颤抖着手臂推开门,瞧见的是被烧得干干净净的粮仓,还有……还有小园的尸体。”
莫嘲人灌了一口酒,胡潇潇想走过去,却被莫嘲人拉住了。
好不容易捂白的脸,在火焰映照之下,有些黄。
刘赤亭颤声道:“那天晚上我其实听见了小园无助的辩解,一声声说着不是她。可是……我没敢出去。”
“十一岁那年,他们抓来了个跟你差不多大的小姑娘。我本来是去送吃的,可是她流着眼泪,求我把她放了,我想……但还是没敢。那天邓大哥跟我说,人总要做些无愧于良心的事情,是人是鬼可以自己选的。我回到山寨之后就在想,我是个人吧?我其实都下定了决心,一定要放走她的。可是那天,我被抓住了。他们给我灌酒,也给她灌酒,扒了我们的衣裳,竟然要让我去辱她!那是我第一次反抗,我力气大,他们没法子,只能将我吊起来打。可是那个小姑娘,当天夜里就自杀了。直到今年六月,他们又抢了几个人,其中就有一对母女,女孩子比你还要小。我听到他们说我现在算长大了,非要让我试试坏人是怎么做的。我当天夜里就放了他们,也打晕了好几个守卫。”
胡潇潇终于知道了,刚刚认识那天,他为什么说这辈子也不想脱女孩衣裳。也明白他为什么要死死护着自己,拼了性命也要护着。
刘赤亭又是苦笑一声,沙哑道:“最终还是被现了,情急之下我刺瞎了大当家眼睛,老郎中为了护我而死,他死之前就让我跑。邓大哥也拖着重伤身子来救我,他……也让我跑。我记得邓大哥最后看我的时候,脸上全是笑容,他说赤亭,人跟路一开始都不分好坏,都可以选的。”
胡潇潇猛地挣开莫嘲人的手,几步走去刘赤亭身边,想要抢回匕,同时说道:“你别说了,我还有别的法子的。”
但刘赤亭的手握紧,胡潇潇哪里抢得去?
少年人呢喃道:“我不想做懦弱的人,也不想再遇到不想做的事情,被人强逼着做。我也想像邓大哥那样,想救谁的时候,就可以救的下。”
说罢,举起匕便朝着手腕划去。
胡潇潇急得拿自己的手握住刘赤亭的左臂,莫嘲人瞪大了眼珠子,一步迈出打飞了匕。
莫嘲人气急而笑,“你他娘还懦弱?朝着自己下刀子眼睛都不带眨的,我就说你小子面善心黑!结果手更黑啊!”
胡潇潇拧着眉头,气道:“你这个憨货!即便要来,不是说了要配合炼体法门吗?脑子一热就下手啊?药吃了吗你?”
方才脑子一热,真忘了。
他咽下一口唾沫,问道:“要是刚才下刀子了,会死吗?”
莫嘲人没好气道:“那得看你拉开多大口子了。”
刘赤亭笑呵呵的询问了那什么法门,其实并不复杂,就是先念几句口诀罢了。
吃下药丸子,刘赤亭把玩着匕朝着数边上走去,一边走一边呢喃:“一念山前去搬血,一念山后去锁魂。搬得血来血复生,锁得魂后魂不惊。一作天清二作地灵三作人长生。”
莫嘲人眉头皱了皱,脸皮抽搐。
刘赤亭浑身剧烈颤抖,却转过头,那张煞白的脸上嘴唇碰撞:“是这么念吗?”
胡潇潇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因为她瞧见了再血水顺着他的小臂往下滴落。
刘赤亭回过头,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这才将手臂上那根筋挑了出来。他丢下匕,用手将其抓住,猛吸一口气,用他生来便有的神力,硬生生将自己的筋抽了出来。
终于,山谷之中传出哀嚎,声音极其大,却也在颤抖。
饶是自觉现如今做得到的莫嘲人,瞧见这一幕,也不禁后脑直冒冷汗。
嘶嚎声音持续了一整夜,待到天明之时,声音已经嘶哑了。
此时胡潇潇眼睛布满红血丝,一夜痛哭嘶嚎,她与莫嘲人何尝不是在煎熬之中。
此时脑海中全然没有男女有别的心思,况且这会儿他身上也看不出什么了,都被血糊满了。
将刘赤亭放进桶里之后,本来略微浑浊的药汤,一下子变得通红。
胡潇潇张开嘴,颤声道:“用元炁,不要让水温变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