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宅外頭沒大動,一打眼兒是看不出來的,只是怕那個庶出的小子回來籌備他爹入土的事,起墳併骨時再看破了,鬧將起來,總歸不好。」
孟聰道,「所以先與你說說,這兩日松江府安定下來,沈家又有白事,西山墳塋那邊進進出出的人多了,我的人不好再進去布置,就得你安排人拾掇後續了。還有……」
他看著這肖似妹妹的外甥,嘆了口氣,道:「我原想帶她去海外的。但,到底是你娘,她怕也是捨不得你的,便叫她留在義父身邊,也享一享兒子供奉的香火。我能把她帶去京城,但在義父身邊落葬,就得你來想法子了。」
萬沒想到孟聰來了這麼一手。
沈瑞聽得一愣一愣的,這下是真接不上話來了。
好半晌才喃喃道:「如此……也好。」
七月二十,寧王朱宸濠被生擒。
從六月十四殺朝廷命官造反始,到被生擒日止,不過短短三十六日。
這場籌謀十餘年,發動軍、匪近十萬,一開始就攻陷了九江、南康等數城,震動大江南北、聲勢浩大的謀反,就這麼宣告破產了。
卻是志得意滿的寧王在安慶遇上了王守仁親率的南京水師,自是一場慘敗。
然後又驚聞南昌失守,乃是南贛巡撫蔣昇帶領數位指揮使匯合浙西閩北剿匪大軍,一舉攻下內里空虛的南昌城。
寧王不肯再聽「國師」李真人勸阻,立刻要班師回救南昌,更想立時登基稱帝,改元順德,割據一方。
王守仁豈肯讓他就這麼跑了,自是率大軍緊追不捨。
而寧藩軍隊又在回師路上兜頭遇上蔣壑、高文虎部大軍。
蔣壑在湖廣剿匪多年,亦是深諳水戰,叛軍再次慘敗。
隨後王守仁追兵趕到,雙方聯合,叛軍再無退路,最終寧藩被生擒,叛亂告終。
然雖則寧王被擒,但他帶來的亂子並沒有立時就平息。
與安化王奪邊軍不同,寧王是養了私兵又養匪寇,這麼多年又靠著金錢收買了不少各地官員、鎮守內官。
這些人為朝廷帶來了不少麻煩。
如鎮守浙江太監畢真,寧王出銀子將他從江西活動去了浙江,這廝甫一到浙就大撒銀錢,厚賞諸衛所官軍,籠絡人心。
又以操練為由,打造盔甲,收買糧米,為寧藩籌備軍資。
寧王造反後,畢真積極響應,公然宣稱寧王世子要取浙江了,又收攏了杭州城各門鑰匙在手中,還下令浙江都司調發官兵,致使城中軍民驚懼奔走,官員人人自危,三司擁兵自衛。
南京城也同樣有人造謠生事,喊什麼迎接聖主,好在有武靖伯趙承慶守備南京,反應及時,沒引起太大混亂。
而沿江、沿海像松江這樣富庶之地被劫掠的州縣也不在少數。
如先前沈珺所報,寧藩養了許多小棟哥這樣的富家子弟,就是要將他們背後的家族當錢袋子。
寧王在六月十五就封了閔廿四、凌十一、吳十三等等江洋大盜為指揮使,讓他們帶人四處攻打府縣劫掠船隻軍需。
這些人決定不了大局,但對於一地的破壞力是巨大的。
尤其在聽聞寧王失敗後,這些匪寇潰散逃匿,繼續為禍地方,後續的追捕也將是個大工程。
松江這邊,沈珹和沈瑾都回來奔喪了,離著最近的沈珺卻是遲遲未歸,便是因著他現下跟在蔣昇身邊,憑藉在江西多年的積累,協助清理逆藩餘黨、剿滅逃竄匪寇。
叛亂平息、寧王被擒的消息是七月底送到壽哥手上的。
彼時,壽哥已在南直隸境內徐州府了——他此番是真奔著親征來的,盼著有仗打,一路根本不曾遊玩,真真是催著趕著急行軍。
此番隨駕的閣臣乃是楊廷和、梁儲和費宏三位閣老。李東陽與王華兩位上了年紀,不宜奔波,被留在京中主持大局。
楊、梁、費三人聽聞喜報皆勸壽哥迴鑾。
壽哥這好不容易出來一趟,又哪裡肯回去!
尤其這都到了南直隸了,南京就在眼前了,他是太祖的子孫,怎麼能不去南京看看?
這次沒有什麼人敢提什麼讓王守仁放了寧王好叫皇上自己捉一次了。
壽哥也沒有玩貓鼠遊戲的意思,立刻就讓昭告天下,親征大捷,逆藩叛亂被平。
而後令王守仁將寧王押至南京,他要戎裝入南京城,接受獻俘。
楊廷和等一干大臣苦口婆心勸阻,皆道如今逆王雖被擒,但其所養匪寇仍有在逃,皇上還是早日回京才穩妥。
又言如今秋高馬肥,只恐韃靼還會犯邊。
又言離京日久政務荒廢云云。
壽哥就一句句反駁,「難道又許朕親征北虜了?不然韃靼犯邊讓朕回京做什麼?」
「寧逆都覆滅了,刺客還來殺朕做什麼?劫法場?那也該是在南京啊?」
「原本不也就是閣老們主持政務嗎?王岳也在京呢,司禮監一應照常,哪裡荒廢了?」
無論大臣說什麼,他總有歪理回懟。總之,什麼都不能令他迴鑾。
壽哥這一路走得甚急,看著兩岸風光也是眼饞不已。
原想著平了寧王返程時再好好遊玩的,不想這麼快就大事已了,正是夏秋之際,最適合遊玩,繁華的揚州就在眼前,總要玩個盡興。
遂小皇帝高高興興宣布:南征改南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