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帮主但说无妨,请讲。”沈南园道。
“贵帮的基本盘在江淮运河区域,与西关盟从地理上讲是八竿子都打不着的。西关盟早已是中原武林的公敌,如果贵帮与之交往太深,以后不好收场吧?”赵璂说话的时候一直盯着沈桥看。
沈桥是漕帮身手最好的人,当然也是野心最大的人,是漕帮未来大掌柜的不二人选。此刻也正在琢磨赵璂的意思。
“赵帮主放心,我们自有分寸。鄙帮除了赚点走马行船的苦力钱,并不想与江湖恩怨有过多的牵连。但有时候我们不惹是非,是非自己会找上门来。三当家与西关盟接触,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贵帮有几十万兄弟要吃饭,鄙帮也有十余万人指着漕运之事吃穿。为了端稳手中的饭碗,我们几个不得不做些有违本心、有损他人的事儿。所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不正是这么来的么?”范建回答道。
“二当家所言极是。凡事只要不违道义,对得起天地良心就好。要做到尽善尽美那是不可能的。”赵璂道。
“是啊。漕运是朝廷大事,儿戏不得。但也是好大的一块肉,看到的、想到的、知道的无不都想啃上一口、分走一分。难啊,难!”沈南园叹道。
“贵帮与朝廷的关系,我帮是学不来的,也没有机会仿效。在三位看来,太子和梁王谁才是以后的天下之主?”赵璂问道。
“说句难听的话,他们兄弟二人谁上谁下,我们并不关心。无论谁做皇帝,都必须考虑京畿道上千万人吃穿用度,也离不开漕帮为其效力。”沈南园道。
这是实情,漕帮把持漕运数百年,天下别无分号,没有他们的组织、协调、调度,漕粮很难准时进入京郊粮仓,京畿道成千上万的人必然饿肚子。漕运可以说是除了军国之外,最让内阁操心、揪心的大事。事关王朝的统治与稳定,其重要性不言而喻。
“我看三掌柜与梁王妻弟,关系匪浅,难道是押注梁王?”赵璂问。
“呵呵,呵呵,赵帮主纯属误会。郎三爷与我交好,不过是想从漕帮多拿点好处,与西关盟的想法差不多。说心里话,我根本就不想认识他,更不想认识梁王。哪个的银子是大风刮来的?凭啥他一开口,我就得把自己兜里的银子大把大把地奉上?还得故作大方,陪着笑脸,生怕对方嫌少了。这简直是自己出钱作践自己嘛!他梁王能出面让漕运衙门,把运价提起来?”沈桥好似在诉苦一般,连珠炮似的问。
“看来三当家,怨气不小啊?”赵璂道。
“能不怨吗?他梁王做了啥,就凭他姓轩辕?他是有战功不假,朝廷自有封赏,与我等何干?他是权势滔天,又给我们带了好多真金白银?”范建也跟着追问。
“梁王如此得势,还大肆搜刮民间,有这个必要吗?”赵璂问。
“赵帮主,你想得简单了。梁王是得宠,但前面不是还有一个太子吗?要人给他办事要么给帽子,要么给银子。梁王现在毕竟只是亲王,在帽子的权限上是有限的。为了成事,就需要大把大把的银子。”沈南园道。
“多谢大当家教我。我江湖经验太浅,还请三位不要笑话。”赵璂抱拳道。
“赵帮主客气了。”沈南园道。
“想必,梁王对盐道下的功夫也不会少吧?毕竟这个地方的油水可比漕运多得多。”赵璂道。
“这是自然。傻子才干丢西瓜捡芝麻的事儿?管其昌早不是侯府的公子了,为何还能有王侯般的享受,还不是沾了盐道的光?”沈桥道。
“盐商是富有,还不得依靠你们的船和船工,他们的生财之路还不是掌握在三位当家的手中。”柳淳插话道。
“柳公子的话是有道理,毕竟我们挣的苦力钱,哪能和他们比呢?”范建道。
“对了,听说扬州城有四大四小,合计八个家族把持着江淮盐道?”赵璂问。
“这只是台面上的说法,都知道里面油水大,岂是八个家族能垄断的?扯出萝卜带出泥,估计八十家后台都不止。”沈南园道。
“好了,好了。扯远了,江湖中人还是聊江湖中事儿吧。”赵璂道。
“就是,就是。赵帮主初次驾临鄙帮,我等备了薄酒,还请赏脸。”沈南园道。
“那就多谢了!”
柳淳、白长老等人这次跟着赵帮主可算有口福了。天下最富的名号可不是外人瞎说的,今天所上的菜肴基本上都是没见过的,别说吃了。三位当家也很善解人意,每上一道菜都会简单介绍一下原料和做法。一顿饭吃了一个时辰才结束。
用餐完毕后,侍女送上新泡的茶水。
“三当家,可听闻过荆楚船帮?”赵璂道。
“知道啊。在荆楚道可是屈一指的。”沈桥道。
“船帮大掌柜向家被灭门,三当家可知情?”赵璂问道。
气氛一下就沉闷起来了。
“赵帮主是听说什么了?还是原本就在怀疑我?”沈桥面有愠色地道。
“三掌柜觉得西门烈是个啥子人?”赵璂换个话题问。
“我跟他只见过两次面,谈不上好感。是一个心机深沉、出手狠辣的人。”沈桥道。
“上月在西子湖畔,我曾伤在他手下。双方动手前,他告诉我说是沈三掌柜花了十万银子,向他买的毒药,用于毒杀向家。”赵璂道。
“呵呵呵,西门烈还真是个人才。把自己做的事情一推三六九,反而还要嫁祸于人。他妈的以为,我们漕帮真是软弱可欺哟?”沈桥怒极反笑。
“在下愿闻其详!”赵璂道。
“我漕帮想往顺着长江往上游拓展,是公开的事情,没有啥见不得人的。但下毒灭门之事是绝对干不出来的。对荆楚船帮我是想通过彼此合作,互补长短的方式进行的。听说向家三十多万两现银也被盗走,区区这点东西还能让我动心?这也未免小瞧我漕帮了吧?”沈桥道。
沈桥说得对,漕帮财大气粗,岂会看得上向家这点家当?还要背上几十条人命,不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吗?
“看来是西门烈故意祸水东引,想金蝉脱壳了。”赵璂道。
“既然赵帮主问起,我不妨多说点。西关盟借了我漕帮的船运走向家的银两,事后给了二万两现银作为费用。至于他们把银子转到哪里去了,现在只有他们自己晓得。”
“多谢三掌柜!”
“三掌柜可认识一个叫蒯贵的人?”
“不认识!”沈桥很干脆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