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便過去了四個月。
齊梓珊半躺在暖榻上,屋子裡不僅燒暖了地龍,爐子也正生著火,用的都是最好的銀碳。
李鈞堯一進屋子,便是暖流撲面而來。
「旨意下了?」齊梓珊抬頭看他,臉上看不出情緒。
在她身邊坐下,李鈞堯伸手替她掖了掖身上的羊毛薄毯,點了下頭,道:
「已經下了,慶王賜了毒酒。皇上慈悲,慶王府的人入賤籍,全部流放邊疆。」
齊梓珊也輕點了下頭,道:「皇上仁慈。」
的確,像這種叛賊,一般都是要滿門抄斬的。如今只留下賜死了慶王一人,連世子都沒有被牽連。
慶王府滿府的人都流放邊疆,恐怕其子孫生生世世也都別想再回來。
想起齊茉莉,齊梓珊嘆了口氣:「三姐姐怕是熬不了多久的。」
齊茉莉一向嬌生慣養,進了慶王府也一直備受寵愛,如今遭遇此等打擊,又要去那般艱苦之地,只怕熬不到邊疆,在路上就會受不住了。
「你若於心不忍,我便去打點一番,好讓三姐在路上過得舒服些。」李鈞堯攬過她,安慰道。
齊梓珊搖了搖頭,道:「這條路是她選的,當初祖母也曾跟她說清楚。如今得了這般下場,是她的命。」
心裡感慨,若是齊茉莉連路上都撐不過,那如何撐住未來那幾十年的生活?路上他們是可以打點,可到了邊疆,他們的手也伸不了那麼遠。
聽她這麼說,李鈞堯便也不再堅持。
「你若是想回去看看,跟我說上一聲,我送你去。」李鈞堯見齊梓珊眉眼間似有憂心,拍了拍她的肩,道。
「只可憐了秦姨娘。」齊梓珊沉默了一會兒才道,「明兒個我便回去一趟,想來祖母也是傷心的。」
出嫁不過半年多,齊梓珊卻覺得自己好像經歷了許多事。再回想過去的事,就好像已經遠離了自己好遠。
到了次日,李鈞堯便親自送齊梓珊到了齊府。
她懷胎六甲,整個人都圓潤了一圈,走路也沒有先前步伐矯健,只能一步一步穩穩走著。
到了齊老太太院子裡,一進屋子,便看到齊老太太用手絹擦了擦眼角。
看來是知道了旨意了。
「珊兒怎麼來了?」齊老太太連忙讓人在椅子上墊上厚厚的軟墊,這才讓人扶著她坐下。
「祖母應當保重身子,三姐姐的事,看開些。」話在肚子裡轉了一圈,出嘴後便只說出了這麼句。
齊老太太聽她這麼一說,眼眶又紅了一圈,過了半晌才緩過來,道:
「雖我不喜你三姐那般作態,但……說到底也是我的親孫女。當初也是希望她能過好下半輩子……」
「孫女兒都懂。」齊梓珊忙安慰,「想來三姐姐也是懂的。」
齊老太太又擦了回眼角,看著齊梓珊說道:「雖說這話不合時宜,但是如今好歹你家姑爺是王爺,便替你三姐姐多打點打點吧。」
看著齊老太太的眼睛,齊梓珊很難說出一個不字,便順應著點下了頭。
話到了這裡,兩人便都默契地轉移了話題,只說些家長里短的事情。
好不容易讓齊老太太從悲傷的情緒里出來了,沒想到外頭卻傳來秦姨娘的哭鬧聲。
「老太太,六姑奶奶!」秦姨娘邊哭邊從外頭沖了進來,一頭跪在了兩人面前,磕起了頭。
身後跟著的是驚慌失措的丫鬟婆子,一個婆子壯著膽子說道:「老太太,六姑奶奶,秦姨娘非要進來見二位,奴婢們攔都攔不住啊。」
齊梓珊看向秦姨娘,平日裡最愛俏的她現在一副凌亂模樣,頭髮被扯散,衣裳上也沾了灰。她滿臉的焦急,想來是真真的慌了神。
「這像個什麼樣子!」齊老太太一口怒氣升到胸口,看著秦姨娘罵道,「珊兒懷著身孕,你這樣闖進來要是衝撞了腹中的孩兒,你可擔當得起?」
秦姨娘身子抖了一下,眼中這才有了怕色。她朝著齊梓珊磕了幾個響頭,哭著說道:
「妾身這也是叫外頭的消息嚇昏了頭腦!老太太,六姑奶奶,不,雍王妃,求你們救救茉莉,救救我的孩子!」
齊老太太臉色一沉,齊梓珊臉色也不大好。秦姨娘這麼一鬧,就好似她們都看著齊茉莉在水火之中卻不伸手救一把似的。
「說的什麼話!」齊老太太氣得擰起一個茶杯就砸到了秦姨娘身上,可見是氣狠了,「難道我們是眼睜睜看著莉兒送死不成?若是能救,早就救了!皇上已經網開一面,哪裡還容得旁的人來插手?」
秦姨娘不死心,只繼續求著:「皇上看重雍王,雍王一定能想到法子救茉莉的!」
齊梓珊氣得都笑了,看著秦姨娘也沒了好語氣:
「秦姨娘這話說得輕巧,皇上看中我家王爺,我家王爺便能做皇上的主了不成?再說,你哪隻眼睛看到皇上看重我家王爺了?要知道,王爺到如今可是一個正經事兒都沒領。」
齊梓珊和齊老太太的話讓秦姨娘的心如同掉進了冰窖,她如同垂死掙扎之人,眼睛睜大了些,還想說些什麼,卻被齊梓珊提前打斷:
「秦姨娘不必再說什麼,回去罷。」
說完給周圍伺候的丫鬟婆子使了個眼色,那些人心領神會,立即上前抓住秦姨娘的雙臂將她半拖半扶拉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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