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誰都攔不住姜橈。她轉學回去,休學一年在醫院陪著哥哥,後來父親過去的一位至交帶著兒子去探病,趁著假期帶她回南京,極盡地主之誼,安排她住了一晚。再後來,也是這位伯伯伸出援手,幫了江家一把。
「招待我的,是我家的恩人,」姜橈笑笑說,「那天玩兒的挺開心的,所以,我後來都特別喜歡這裡。人好,地方也好。」
姜橈說完,又笑著說:「那天咱倆在商業區逛街的時候,你不是說你休學過一年嗎?我過去也休學過一年。是不是很巧?」
巧合何止這一處。
沈問埕隔著雕花圍欄,見她滿臉笑意,也想到了第一面。人活到一定的歲數,才會有的一種識人經驗:當你見到一個人格外樂觀,看上去不把任何事放在心上,關注的總是事情好的一面,嘴上說的也都是高興事,那這個人十有八九藏著不少過去和故事。
雲淡風輕的背後,大多是苦難成山。
姜橈見他不語,有些奇怪,隨即笑著往輕鬆處說:「也是那次來南京,我第一次知道原來坐在主人右手邊是上賓。」父親去世時她還太小,完全不知這種規矩,後來也沒資格坐。
沈問埕笑了,哄著她說:「那么小年紀,吃飯就是上賓了,你看起來是被寵著長大的。」
姜橈隨勢玩笑道:「是啊,命好,沒辦法。」
說完,又覺得自己托大,她笑著擺手道:「開玩笑的。」
氣氛好到一個地步,反而不知道該聊什麼了。
尤其面對動了心的人,不看見還好,一次次見,一次次保持距離,真是對自我的考驗。姜橈離開長椅:「你慢慢吹風,我先進去收拾行李。」
她推開玻璃門,餘光瞧見沈問埕沒動,自己則腳步沒停地進了屋子。
姜橈沒到多久,箱子也是客房服務剛送到房間的,此刻尚未打開,在衣帽間裡擺著。她穿過幾步長的走道,進了衣帽間,看到行李箱的同時,也看到了梳妝檯上的一個長匣子。
這種酒店有住客禮很正常,只是通常是一個小擺件兒,和當地特色有關。
這麼長的一個木匣子,倒不常見。
姜橈帶著好奇,打開來,裡邊是一卷畫。舊的。
她打開看了半截,像想到什麼,但不太確定,心開始有了不太能承受得重壓感,一下下跳得發慌。木匣子的一側放著一個厚厚的硬文件夾,她翻開,都是這套藏品的交易信息。如果不是上邊有經手藏家的名字,她都不太能記得它,曾在幼年時翻看過它的樣子。
她拿著那個文件夾,反覆看著上頭熟悉又遙遠的名字,半晌,把文件夾重合上,拿起座機,想要撥客房服務,遲疑許久,轉而撥了1o13。
幾聲響後,那邊接通了電話:「你好。」
「是我。」
她有百分之八十的把握是他,但還是試探問:「你一開始就知道我要住1o12嗎?」
「不是,」沈問埕在電話里說,「我和酒店的人說,等你確認房間了再送過去。」
姜橈忘記怎麼往下問了。該如何問。
「收這個的藏家說,當時還有不少孤本的書,如果想要的話,可以幫著找一下,」沈問埕說,「我一個朋友做策展的,都是湊巧,我從他們的宣傳冊上看到就要了具體信息,先讓送過來了。」
姜橈還是不知道該說什麼,遲疑著問:「貴嗎?」
這不算鼎鼎有名的那幾位的真跡,照現在的行價也猜得出一個大概。她買得起。
沈問埕那邊安靜了幾秒,帶著笑說:「不貴,但對你應該有意義。」
「對,」她想,沈問埕該知道了一些過去的事,「如果不是你找到,我就算買得起,也不知道去哪兒買回來。」
沈問埕沒說話。
剛見到這個物件的震驚散去,她心中五味雜陳,既有見到爸爸書房裡收藏品的傷感,也有著對沈問埕的感激。
她握著電話,失聲良久。
沈問埕笑著解釋了句:「我沒問外人,和你外公確認的。」
姜橈一想到外公被問這個問題,直覺在老人家那裡她和沈問埕的關係更說不清了。
沈問埕像怕她不高興,半是玩笑地說:「你外公還給我了他的手機號,讓我有空陪他聊天,我說,怕你知道不高興,要先和你說一聲。」
「我外公……」姜橈說,「他喜歡和小輩兒聊天,你要不忙,給他打電話說話,他應該挺高興的。」
兩個人若無其事地越扯越遠,慢慢地都不說話了。
「你要方便的話,我們可以在陽台聊」姜橈終於打破沉默,說,「我帶了點兒茶葉在行李箱裡,正好想泡茶喝。」
「等我十分鐘。」
姜橈掛斷電話。
她看著梳妝檯上的木匣子,出神了幾分鐘,隨後打開行李箱,沒等找到茶葉罐,門鈴就被按響。她拿起茶葉罐,跑去開了門。
沈問埕像是為了避嫌一樣,沒有換休閒隨意的衣裳,還是剛在陽台的西褲襯衫,在門口等她,一見門打開,指了一下身後的林涇深:「叫他一起過來了。」
沈問埕雖然住隔壁過來方便,但半夜裡往一個女同事房間裡跑,說出去不好聽,叫上一個比較正經。
林涇深一手插著西褲口袋,一手搭上沈問埕的肩膀,對姜橈說:「我正好要和他聊一下展會的事兒,他說讓你幫忙帶了茶,一起過來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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