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昭节心中恼火,但听游若珩轻咳了声,只得阴着脸,上前代游若珩还礼。
双方见礼毕,游煊一点也不知道自己表姐追到湖边眼睁睁看着船开走后的忧急,笑嘻嘻的过来与卓昭节炫耀道:“雨中游湖别有意思,表姐,几时咱们叫兄长和堂姐们一起过来,也寻艘船挑个雨天下湖。”
卓昭节瞪他一眼,就见游若珩放下钓竿,不怎么在意的道:“些许小事,有劳诸位送犬孙归来了。”
“师侄岂敢当师伯道劳?”见游若珩不计较,林鹤望三人都暗松了口气,赔笑道,“惜乎那友人有事,先行离开了,未能当面向师伯致意。”
见游若珩丝毫没有追究对方哄骗的游煊的意思,卓昭节到底忍耐不住,出言道:“敢问林家郎君,哄我表弟登船的到底是谁?”
“啊,小娘子见问,不敢不答。”林鹤望眼角飞快的溜她一眼,一脸正派道,“正是与我等同在怀杏书院的一位师弟,说起来与游家还有些关系——是厉阳江扶风!即师伯长媳的堂弟。”说着诚恳的替江扶风赔罪道,“江兄为人旷达、不拘小节,冒昧得罪处,鹤望在这里先代其赔罪,还请小娘子勿要怪他!”
闻言,卓昭节还没说什么,明吟和明吉已经扑哧一下笑出声来,旁边游宝也咧了咧嘴——却是游煊最是心直口快、胸无城府,当下就咦了一声,转头问卓昭节道:“表姐,那江家小舅舅,不是说要指点大哥功课,又与十一表哥探讨问题,要在咱们家住一段时间,此刻正陪在祖母跟前说话吗?怎么会跑到船上去,也不与我照面?”
林鹤望等人脸色顿时僵住……
卓昭节哼道:“你既然知道江家小舅舅不可能在这里,还信他们?”
“本非大事,少年人心性,一时或顽皮或促狭,戏弄小童,既已平安将之送回,一笑了之罢了。”原本已经继续垂钓的游若珩,却忽然回过头来,严厉的看着他们,冷哼道,“如此文过饰非、谎言连篇,却叫人不齿了!怀杏书院享誉天下数十年,号称江南第一书院,尔等既是书院学子,不思努力奋进,反使书院蒙羞,真是……”他皱起眉,直叱,“使人失望透顶!”
游若珩虽然只会死读书,于庶务上一窍不通,但他为人却极方正,最看不得人巧言令色,若是林鹤望等人直承故意戏弄游煊,他未必放在心上,但林鹤望等人为了避免被责问,故意污蔑江扶风,却使他颇看不过眼了,他是长辈,亦出身怀杏书院,且曾官至翰林,在秣陵、甚至附近几地都是颇有名望的,都知道他是个方正的君子,这么一说,等若是对林鹤望三人下了评语,三人听了,脸色都不禁白了白……
白家郎子
回去的路上,卓昭节回想起来林鹤望等人被游若珩吓得脸色苍白、连求饶的话都不怎么敢说、落荒而逃的模样,仍旧有些止不住好笑,就问游若珩:“外祖父,怀杏书院号称江南第一院呢,怎么方才那样的人品也收了进去?”
“水至清则无鱼。”游若珩简短道。
游煊眨了眨眼睛,道:“表姐是说那几位学子不好吗?”
“自然是不好的!”卓昭节肯定的点了点头,叮嘱道,“下回人家再叫你登舟什么的,可不许随意上去了!谁知道叫你上船的都是什么人?你就傻乎乎的跟着去,今儿害得我在岸上好生着急了一场!”
“怪道那位括苍山的大侠中途离舫而去!”游煊面露惋惜之色道,“真是可惜了!”
卓昭节一点他眉心,喝道:“你还真信了啊?那三个人分明就是骗你的!”
“表姐你没亲眼看见不知道,那位大侠的剑技可真是好……”游煊指手画脚的比划道,“他蒙着面,拔出船上一柄剑跳到岸上,那么刷刷的一团舞,停下来后,竟是滴雨不沾身!怎么会是骗我的呢?”
“那他为什么要蒙面?江洋大盗才喜欢蒙面呢!”卓昭节撇嘴,“指不定就是他们三个里头的谁假装了来哄你,你还当真!”
游煊道:“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大侠当然不能叫人认出他们的面目,免得成日里在大街上被人追着要报恩了!”
卓昭节怜悯的摸了摸他脸:“你呀,还敢更糊涂点么?”
游煊还要和卓昭节争辩,不想马车已经进了家门,到了二门处,祖孙三人下得车来,就见珊瑚领了人在等着,迎上来接过斗笠等物,打起伞,笑道:“老夫人算着这会也该回来了。”又嗔游煊,“六郎好不贪玩,这衣裳下摆都是水,一会老夫人见到,定然要说你。”
“不妨事的,祖母一向心疼我,说几句也没什么。”游煊不当一回事的道。
到了端颐苑,班氏见着游煊衣服下摆都湿了,果然很生气:“你这是怎么弄的?怎么回回出去都要弄一身泥水回来?”
“祖母也晓得的,今儿的雨下了一天,又那么大。”游煊嬉皮笑脸的走上前去,搂住了班氏的胳膊道,“是水汽濡湿的!”
“胡说!既是水汽濡湿,如何你祖父、表姐衣裳都是干的?”班氏喝道。
游煊眼珠一转:“我替他们挡着来着……”
话没说完,头上已经挨了一下,却是游若珩,沉着脸喝道:“不许说谎!”
游煊委屈的摸了摸头,应了一声,班氏却又心疼了,瞪了眼游若珩,因晚辈在,才没说什么,只道:“既然你们回来了,那就开晚饭吧。”
就吩咐珊瑚,“江家十七郎如今要在咱们家小住,这头一日,请十七郎过来用个饭罢。”
珊瑚道:“婢子方才就使珍珠过去那边请了。”
班氏点了点头,又问:“可有说连慎郎也叫过来作陪?”
“婢子说的。”
当下班氏就不再操心请江扶风的事情,叫卓昭节到身边,问问她今儿的收获,卓昭节笑着道:“倒有小半篓,但多半是明吟钓到的,我随煊郎在汀边玩呢!”
“你没下去罢?”班氏不放心的问。
卓昭节因为游若珩和游煊都在,听她这么问,虽然是委婉,到底面上红了红,才道:“没有,外祖母的叮嘱我记着呢!”
“这样才乖。”班氏摸摸她鬓发,含笑道。
游煊就伸过头来:“表姐没下去,所以很是无聊,是我抱了蚌到岸上给表姐看表姐才不闷的,祖母,我更乖!”
班氏哭笑不得,捏一捏他脸,敷衍道:“是是,煊郎也乖。”
这时候外头使女进来禀告,说是江家十七郎并任慎之已经到了。
班氏命珊瑚到门口迎了下,等江扶风被任慎之让进来,卓昭节和游煊就上前行礼,叫着江家小舅舅,任慎之在旁,听的嘴角含笑,班氏把江扶风叫到堂上,请他上坐,江扶风自然是赶紧推辞,班氏笑道:“这边除了我们两个老家伙,都是你之晚辈,你不坐,莫非叫他们来坐吗?”
江扶风这才坐了,道:“游伯父并班伯母乃是矍铄奕奕,如何能言老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