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應該查過我家信息了吧,我媽八年前生病過世了,找親戚借的治療費前年才還清,我弟弟在臨省上大學,我今年才出來工作,之前家裡的生計全壓在我爸一人身上,」張秀黯然,「估計因為沒錢看病,我爸才放棄治療的。」
她推開張保強的房間門,「我弟只有寒暑假才回家。這間房平時都是我爸在睡。」
房間只有一張雙層鐵架床,靠窗的地方放了張書桌,桌面擺著桌上型電腦,書桌的一側擺了個簡易三層鐵書架,上面擺滿了書籍。
元蕙如走進房間,掃了眼書架上的書名,有些疑惑地看了看房倦之,房倦之顯然也發現了不太對勁的地方,但他不動聲色,張秀看著他們。
元蕙如搖搖頭,「不是這裡。」
他們返回小廳,元蕙如直接問,「你家有沒有放著神龕的地方?」
張秀有些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但仍把她帶到隔壁的小房間,在過去燒煤的年代是房東用來儲煤球的。
元蕙如看到裡頭的陳設,心跳不受控制地快了幾拍。
狹隘的空間,破舊的八仙桌,供奉著陰岐蓮祖塑像的巨大神龕,供桌上擺滿黑色神像。
她背後發毛,不由得向房倦之的位置靠了靠,低聲告訴他,「和我夢見的一模一樣。」
「事故調查組來看過幾遍了,我爸生前到東西都沒動,放在原處。」
張秀不解地打量似乎很害怕的元蕙如,因為元蕙如的果籃,她心軟地安慰了一句,「有什麼好怕的,你是本地人不知道嗎,這是蓮祖的神像。」
房倦之走到供桌邊,隨意拿起一個木雕的神像,扯開蒙在神像頭上的黑紗,元蕙如湊過去看了,果然雕著她的臉。
張秀還以為他們不知道,解釋說,「去廟宇請蓮祖回家的規矩就是這樣的,要刻上請神者的臉。」
元蕙如發抖,「可是這是我的臉啊。」
張秀莫名其妙,「怎麼是你的臉了,我爸手藝不好,隨便刻的,我還覺得像我呢。」
這倒也是一種解釋。
房倦之問:「你爸出事前,舉止有異常嗎?」
第二十五章o25
「沒有。」張秀將房倦之手中的偶人領回,重拉上面紗,珍重地放回神案上。
「我只記得爸爸從某一天開始,整夜整夜地睡不著,躲在這裡雕刻神像,」她悲戚地說,「爸爸去世後,我才反應過來,是病痛讓他無法入睡。」
「比起我和弟弟這種不孝的兒女,蓮祖神更像是他生命最後的寄託。」
房倦之:「有密切往來的人嗎?」
張秀繼續搖頭否認:「我爸交際圈簡單,我知道的,除了他那些司機工友,就是療養中心的工作人員。」
房倦之:「裴景你認識?」
張秀皺眉反問,「誰?」
元蕙如打開裴景朋友圈,打開他最近分享出來的個人訪談,翻出一張近期個人照片。
張秀看了照片,「沒有印象。」
她有些自嘲地說:「房先生,雖然我拿了你一大筆諮詢費才同意今天的會談,但很抱歉,我所知道的事情,比聞播出的多不了多少。」
元蕙如說:「我有一個疑問,想向你請教。」
張秀的視線在元蕙如熨得沒有一絲摺痕的連衣裙上划過,「問吧,大小姐。」
「我在張司機房間的書架上……書架應該是你讀大學的弟弟在用吧,我看到了留學指南書籍、托福官方指南書、gRe備考以及各種申請資料……」
作為一個曾經經濟條件很優越的人,在先天資源不如她的人面前,來強調這種優越的認知,元蕙如感到巨大的羞愧,她不敢看張秀的眼睛。
「你弟弟選擇去國外讀研的這個國家,需要一百萬左右的留學經費。」
她作為在這個國家求學多年的海龜,很了解這方面的事情。
留學中介機構是很功利的,工作人員的要任務是摸清來訪者的家底,把來諮詢的學生劃分三六九等,預算1o萬的推薦周邊國家,預算2o萬的,推薦歐洲小眾國度,5o萬、1oo萬的又是另外的推介……
張家選擇的目的地,和住握手樓的處境形成了天然的矛盾。
而如果只是處於好奇買書了解情況,是不會細緻到連申請學校的推薦信格式也列印下來的。
元蕙如說完,低著頭,又小聲地說了句「很抱歉」。
張秀沒有生氣,一開始刺蝟般的態度軟化了下來,「大小姐的教養還是比較好的,我爸出事後,很多做視頻直播的找上門,他們稱呼我為兇手女兒,問過更過分的問題,但沒有人想過跟我道歉。」
她解釋:「那些東西都是我爸搜羅來的,我弟讀材料化學的,夢想過出國見見世面,他也知道家裡的情況,發夢時隨口說說而已。」
「沒想到我爸記在心上了,他很堅定地告訴我弟,他出去讀書的願望一定能夠實現,他也告訴我,說我有一天也能買上房開豪車在大城市裡立足,他說他跟蓮祖祈禱了,蓮祖答應他了。」
「我和我弟都沒把他的白日夢話放在心裡,他到後期病得太嚴重了,我聽醫生說,腦癌晚期有些患者會產生幻想。」
交談行進至此,一切都很合理,元蕙如沒什麼好說的了。
沒想到房倦之獨闢蹊徑,他從口袋摸出三枚銅錢,「我算算張司機能否心想事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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