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云辞闻言,眼眸一动,似乎有些意外似的。
与他对视,温凝心中陡然紧张,觉得自己这话语间似乎过于主动了,不过对方是萧云辞的话,应当不会误会她的意思……
毕竟一人这几日,相处时都是清清白白,即便是亲密的接触,也没有什么真正意义上的冒犯,大多时候都是迫不得已。
这些接触,在一开始的时候便已经谈妥了,温凝早就做了心理准备,并不算什么。
而且温凝发现,他们双方似乎都认真的站在对方的立场上考虑,虽然时间不长,但是目前为止,合作都很顺利。
“好,那恭敬不如从命。”萧云辞并没有再多余客气什么,缓缓坐在床榻边缘,那小小的床榻一沉,发出吱呀一声……温凝的心也缓缓一动。
她重新躺在榻上,背脊朝着他,侧身面对着棚帐的边沿。
棚帐的外头燃着篝火,有些火光,看起来温暖热烈。
棚帐外还有守卫的人影时不时晃动,那闪动的阴影令她觉得周围有些不安全,莫名的睡不着。
她紧紧的闭着眼,感觉到萧云辞的身子在自己的身后缓缓躺了下来。
他体温高,一靠近便有滚热的温度灼着她的后背……温凝时常有些疑问,比如他的身上为什么总是这么温热,暖暖的……很舒服。
温凝却不敢问,这属于私事,问出这样的话,便有些冒犯了。
她脑子里冒出乱七八糟的思绪,因为方才是刚醒,她脑子里又是迷糊又是清醒,一时间怎么也睡不着,却听身后的萧云辞缓缓道,“转过来。”
他声音有些低沉,温凝一怔,缓缓睁开眼,心跳有些快。
为什么要转过去?
“外头火光,不好睡。”萧云辞语气平静,“我也有话与你说。”
温凝忽然想到,自己的白日里的事情也有些想与萧云辞说的,便咽了口唾沫,缓缓地扭动着换了一边躺着,一转过身来,她便发现萧云辞也面朝着自己的方向,心中蓦然便是一紧。
他面容被火光映照着一会儿明亮一会儿暗淡,眼眸半眯着,有几分慵懒和随意,与白日里看起来气质完全不同,仿佛从神坛上缓缓走下来,用神仙的面容亲近的与她说话,没有半点疏离感。
“下午在高地如何?”萧云辞语气正经,半点调笑也没有。
温凝心情略松,萧云辞便是如此,这些事务对他来说才是最重要的事情,只不过他如今躺着放松,所以觉得他慵懒随意,其实他心中所想大多还是关于这些灾民与圩区的大水吧?
“很好,许大人很配合我,我们一道将灾民都安置好了,灾民很稳定,看起来对这些安排非常满意。只不过治疗瘟疫的大夫似乎并不善于诊断,恐怕要另请高明。”温凝缓缓眨了眨眼,认真抬眸看着他,“殿下觉得呢?”
“不错。”萧云辞眼眸中含着淡淡的笑意与欣赏,“第一日能做到如此,已经很不容易,很累吧?”
“还好(),于我而言只是举手之劳?[((),大家都很照顾我,我说的话他们也都配合。”温凝浅浅一笑,认真看着他,“若不是太子妃的身份,我也做不到这种地步。”
“不必妄自菲薄。”萧云辞语气平淡,并非刻意夸奖,仿佛只是在阐述简单的事实,“幼时可有随温将军出去赈灾?”
“没有跟着去,爹爹不带我去,说是太危险。”温凝轻声说,“不过爹爹回来之后将那些当成故事说给我听了,有无家可归的孩子们,还有因为吃不上饭易子而食的事情。”
“温将军居然与你说这些?”萧云辞略感意外,“害怕吗?”
萧云辞的声音愈发平和温柔,“害怕吗?”二个字便如同温柔的大哥哥靠在她的身边,轻声询问她的感受。
“嗯。”温凝点点头,心中却蓦然升起一丝淡淡的安全感,仿佛只要萧云辞在,她便不会受到任何伤害。
“但是有爹爹陪着,我便不怕。”温凝眨了眨眼睛,仔细看着萧云辞。
黑暗中,她黑白分明晶莹水润的眸子就像晶莹的黑珍珠,含着一股令人忍不住想要保护的光华。
“我只想,像爹爹一样……为大家多做一些事情。”温凝轻声说。
“好。”萧云辞声音温和,“以后尽量带着你行事,你想做什么便大胆去做。”
温凝只觉得胸口有一股热流涌向大脑,她惊喜道,“真的吗?”
“自然,我何时骗过你。”萧云辞淡淡一笑,垂眸看着她,“不信我?”
“信,我信。”温凝努力压着上扬的嘴角,却仍旧满眼笑盈盈的,“太子殿下金口玉言。”
萧云辞眼眸深深看着她雀跃的模样,棕黑的眼眸映着外头的火光,显得灼热又妖异。
他缓缓闭上眼,再次睁开时,那妖异感已消失,再看时已经找不到任何情绪的痕迹,他语气淡淡,“并非对你特殊,若你是我部下,我一样用你……你行事缜密,能多方考虑,手段温和令人易于接受,只单单这些,实际上已经已经高于不少只会闷头写文章的年轻官员。”
温凝闻言,却像是受到了更大的鼓励,眸光盈盈间有几分感动。
“多谢……殿下。”
这句话便像是一股暖流入了她的心,她从小到大,从未听过类似的话语。
所有人都在告诉她,她生来便是齐微明的妻子,便是齐国公府的媳妇儿,她要学的,是琴棋书画,管家之道,日后主持中馈,做一个配得上齐国公府的高门贵女,然后为齐国公府开枝散叶,让齐微明能够光宗耀祖。
这是所有女子都羡慕的人生,她应该满足。
“我……我其实一直很羡慕昭言。”温凝轻声说。
“我知道。”萧云辞应声道。
温凝一愣。
一人双目对视,萧云辞声音浅淡,“他不懂你。”
温凝整个人都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