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阳光照得那耳环上的彩钻略有些刺眼。我遣退了所有下人,对镜梳理着乌黑的长发。忽然想起什么不对,原来从前念大学的时候我是披肩发,但并没有这么长,似乎刚来到清朝的时候已经变长了,而我却未曾注意。而且……我轻轻捏住自己的脸,似乎皮肤也比以前好了许多。想自己白得了一头青丝与一张俏脸,也划算了。只是不知道我这身体还是不是我自己的了。
我左右两边各挽一个小髻,后面散发,随意点缀几朵闲碎珠花,只坠上一根素木白玉簪子,首饰只佩带德妃去年送的白玉手镯,换上一套青绿色的袍子,看起来与平常官宦人家的小姐无异。最后,我拿起那个雕花木盒子,郑重地戴上那只耳环。
我缓缓研磨,写出近三年来心中所有的疑问。写满了一大张纸,端坐在书桌旁,闭上双眼,心中默念:
竹落……
竹落……
竹落……我要见你……我是,林依梦……
感觉突然眼前强光一闪,竟不自觉的大喊道:“彩薇!欢儿!若淳!”
只见才十五岁的小丫鬟若淳跑进来给我行礼,乖巧地问:“福晋,这身装扮是要做什么?”
我的嘴像不听使唤似的道:“你别管了,一会儿别人若来寻我,只管说我身体不适,已经歇下了。”
小丫头战战兢兢地点了头,我无暇管她,飞奔出府,凭着直觉竟跑到了竹落居。
果然!我不禁冷笑起来,果然是这里!似乎我与这儿就是有着不解之缘:九爷的怀表引发的种种故事,还有与墨玄青的相遇,如今……呵,竹落她,果然就是这里的主人。当初只觉得名字凑巧,原来这并不是巧合,而是必然。
我清晰听见,耳环摇晃的清脆声响。
向来生意不错的竹落居竟没有一个客人。宽阔的大厅只有一个清装女子在柜台悠悠地打着算盘。她虽低着头,嘴角的弧度却十分明显。“给十四福晋请安了。”她端端正正地向我福身,尽管她眼睛并没看见我进来。我穿着便装,她却叫我十四福晋。不用仔细看也知道,这就是竹落没错了。我微笑扶起她,转眼三年不见,她的模样还是老样子。只是服饰一变,又是在大白天的,人也显得正常了许多。我下意识地瞅瞅四周,悄声问:“这里说话方便吗?”
她亦微笑点头,“我布了结界呢,除了福晋您谁都进不来的。”
“哎呀,既然没外人了还叫我什么福晋,你应该知道我和十四根本就不是夫妻的。你还是叫我林依梦得了。”我坐到她身侧的红木椅子上,径自倒了杯咖啡,吞下一口,不满足道:“唔,有没有可乐呀……”
“你怎么不要笔记本电脑啊,拜托,这可是大清朝!”她白了我一眼,不时瞟着当初她送我的那枚耳环。我知道也该转入正题了,正想掏出先前写好的纸单提问,又一想这些问题我早该背得滚瓜烂熟了,不如直接问得痛快。
“我人在这里,而在现代,大学里的那个林依梦怎么样了?”该不是就像小说里说的那样,我现在都在做梦吧?我一想,补充道:“我要一个科学的解释。”
她亦明白我的意思,并不惊讶。“现在你生活的空间就不是原来维度的空间了,而是在另一维度空间。而原来维度空间的你还是继续存在的,直到你在时空旅行时的人间蒸发为止,你还都是存在的。”我是文科生,对这种解释还是不大懂,继续问:“这是从物理学角度来说吗?我对空间论并不了解,但也明白个大概。意思就是,两时空同时进行,我在那边……正常生活着吗?”
她点头,“没错。来日你若回去,我会把你在现代的记忆还给你。不过今日,这些记忆对你似乎没什么用。”我有些怔忪,就这样,我的穿越对现代生活毫无影响吗?这也真是趣谈!
“既然如此,那穿越到和我同一空间——就是这现在的大清的人,应该也不止我一个吧?”她的神色中有些许赞许之意,我便继续道:“那能不能告诉我,和我来自同一空间、时间穿越到这里的人,除了晓玥还有哪些?”
“你如此聪明,可以自己探知啊!”她不回答,我亦不好继续追问,但看她面色心里已有几分肯定:与我同是穿越女的,一定还有我不知道的人!
想到晓玥,我有些忧心地问:“那么历史可能改变么?说起来我们这个大清朝也不正规吧?感觉就像在演戏一样,有点假。真正的清朝,怕是早就被前人演绎过了,如今你们这些有奇异功能的人弄出这些东西来,或许与真正的朝代发生的事情是有许多不同的。想必这所谓的历史……也是有机会改变的吧?何况历史还有正史与野史之分!”
她一挑秀眉,“怎么,你还想改变历史?”
我直视她,坚定回道:“我只是想知道,历史究竟是可以改变,还是不论我如何,身边的一切永远只能顺着历史的轨迹走?这样的生活太不真切,我无法忍受。”
竹落突然微笑走到我身边,幽幽道:“其实历史问题对你而言根本不重要。但你已知了的‘历史’,就一定要按着那个方向发展才行。没有人的生活会是一帆风顺,你若只想要所谓好的方向,那么无论你身处哪个朝代,都是行不通的。你,赵晓玥,或者其他人,无论谁都一样,都是要顺向发展,人生谁能事事如意呢。她们……或许没有你聪明,但懂得安分,顺其自然。”我也无暇思考她口中的“她们”是谁,追问道:“那你的意思是历史无法改变了?”
“也不是。这个方法,我不知道,也不晓得有没有成功的例子。而且就算我知道了,根据游戏规则,我也不能告诉你呀。生命都是要自己探索的,不是吗?泄露天机太多,我也是要遭报应的……”说到“遭报应”三个字时,她还是淡淡的表情。
想到晓玥日后悲惨的命运,我不禁叹然:“如果我们执意要尝试,那又如何?”
她看向窗外,“相信我,那样对你们绝对没有好处!即使成功,历史上对你们比较有利的记载也会改变。甚至……会变得更糟糕!”
“那么……”我深吐出一口气,“孩子……”
说到孩子,她脸上有了几分笑意,“你今年也快二十三了吧,在现代生育是早了些。可你在清朝的年龄也已十七岁,在世人眼中确实到了该生育子女的年龄。而且历史上你第一个孩子的出生日期就是明年。按正理来说,今年六七月你就会真正为人妻。至于机会……”她瞟了我一眼,我却不争气地脸红起来,怔怔道:“我是不会制造这个机会的……我会试着……”
竹落似无奈地叹了口气,“你执意不肯听我的,我又有什么办法。只是我衷心劝你一句,还是不要使历史的车轮转错方向。即便成功,只会带来更大的悲哀……”
更大的……悲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