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狗沒想到丘平滿腦子黃色畫面,欣慰道:「你的身體差不多復原了,好好吃飯,再長點肉就好了。」
實際上丘平看上去跟普通人一般無異,他生性活潑,甚至比嘎樂顯得年輕幾歲。他選的衣服也是色彩明亮,圖案誇張,從來不曾在嘎樂身上見過。雷狗看著丘平,又是熟悉又是鮮,百感交集。
他不願想下去,於是下了個結論:嘎子完全康復了,比以前更開心,那有什麼不好的?沒什麼不好!應該說,太好了。最困難的時候已經熬過去,生活在他們眼前展開。
丘平坐在熟悉的餐桌邊,打開菜單。這家餐館的食物他閉著眼都會點,一般會先點酒,但他看了看價格,把酒單放在一邊。雷狗說:「不喝了?」
「一會兒開車回去,我一人喝有什麼勁?餐廳酒溢價很高,不如去市買幾瓶帶回去喝。」
「別怕花錢,我們現在有積蓄,」雷狗忍不住笑起來。前段日子為錢奔波勞碌,他是窮出陰影了,如今每月收入豐厚,能給丘平買好看的衣服,能隨時帶他來吃頓好飯,他實在心滿意足。
丘平不同意,「那點錢裝管道都不一定夠,能省一點是一點。你打算一直做廢墟鬼屋?」
「當然不,等湊夠錢了還是要把聖母院修好,正經做一家旅館,哪怕賺不到現在的零頭呢。」
「這是正路。」
「但我不急,慢慢來,問題總會解決的。」
「說的是!船到橋頭自然直,我們會湊夠錢的。」丘平心情大好,召喚服務生,「來杯店白!」
雷狗說:「把墨鏡脫了。」
丘平左右看了看,小聲說:「我怕有熟人。」
雷狗也左右看了看:「沒有。」
「我的朋友你都認識?」
「你的朋友沒幾個。」
「你對嘎樂的了解,比我還多。」
雷狗垂頭,暗暗煩惱。嘎樂最近已經不說自己是樊丘平了,但時不時會魔怔。滿口京片子總也改不了,神情、品味甚至思考問題的方式,全是樊丘平的翻版。雷狗每回想到這,就感到迷惑而無力。
卻聽對面笑了一聲:「我是說,你比我自己還了解我。」
「不會。」
丘平握住桌面上的手,「別掩飾了,你我很久了吧。」
雷狗抽出手:「你說話的語氣,我就不太懂。」
丘平學著嘎樂的樣子,淡定笑道:「人的情緒、語氣、脾氣不值得深入研究,變量和外在影響太不可測,你不懂很正常。」
雷狗更是迷茫,嘎樂說話總是有道理的,他是他認識的人里最聰明的。但外在影響真的那麼大,大到一個人完全脫胎換骨?他想不明白。
這是家西班牙餐廳,菜一小碟一小碟,擺滿桌子,調味里有很多番茄和甜椒,很多的橄欖油和蒜,片得薄薄的火腿包著柿子,鵝油飯里有蝦和章魚,大平底鍋能刮出很多鍋巴。雷狗對吃很隨便,見丘平吃得津津有味,便道:「等民宿開業,我們找個好的廚師,你喜歡吃什麼讓廚師做什麼。」
「好大廚可貴了,要不你學學,完了給我做飯?」
「我做飯很危險。」
「對,」丘平記起一事,「有次你煮方便麵,咱倆在外頭打遊戲,把煮麵的事給忘了,結果還睡了一覺,半夜哐一聲,鍋給燒出了洞。好懸沒把廚房整個給炸了。」
雷狗道:「那次是我跟丘平在家,你去重慶出差了。」
丘平收斂起笑臉。雷狗沒再追究,兩人對著飯菜使勁,默默無語。雖然餐桌只有兩人,可嘎樂的身影總是夾在兩人之間,這是三人一起吃的飯,嘎樂不說話,他的音容笑貌卻比什麼都有存在感。
這該怎麼解決?需不需要解決?丘平不知道,他只知道烤乳豬好好吃啊,而樊丘平以前是不吃豬皮的。
「嘎樂!」一個聲音在身後響起來。
丘平想要摔叉子罵街,這都能遇到熟人?!轉過頭來,他擠出一個笑道:「辛師姐,怎麼跑來這兒吃飯了?。」
辛師姐是他住院期間唯一時常來探望他的朋友,跟嘎樂交情甚好。她身旁多半是實驗室的同事,丘平也認不全,還好這些人顯然不會坐下來同吃,他們的臉色尷尬又惶恐,被毀容臉嚇到了。
「你去哪兒了?手機不接,不回復。」
「我搬去延慶住了。」
辛師姐彎下身看他,笑道:「看來病癒了!」
「嗯。」辛師姐外號735,指她對人不熱情,但此刻她的笑非常溫暖,丘平感激地擺出一個劫後餘生的幸福臉:「我完全好了。」
「那能回來上班了?」
丘平維持笑臉:「不能。」
「那太可惜了!院長剛還提起你,說嘎樂不在很多項目都停滯了。」一個同事說。眾人開始你一句我一句誇獎嘎樂,場面有點誇張,心裡越不想面對他的,誇得越起勁。丘平胃口全無,臉都笑僵了。
最後雷狗說:「你們是來吃飯的嗎?」
一人趕緊道:「對對,實驗狗特麼只有一小時午餐時間。不打擾你們了,慢慢吃。」
正要走時,那人又回頭說:「嘎樂,沒事就回學校來吧。你不想幹了,回來辦個手續。而且補償金不少,不拿白不拿。」
「補償金?!」丘平和雷狗不約而同道。終於聽到一句有用的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