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后,他们又回到了湖边。
他说,等到他给她安排好一个合适的身份,有家有父母有来历,让爹娘放了心,一切便水到渠成,铁镜镇上的令家便是她幸福的归宿。
她说好,不着急。
他说,我急。
时间眨眼又过去了两年。她从不问他一切安排得怎么样,她知道他是个稳妥人,该做的事心里永远是有数的。
只是从一年前开始,他留在湖边的时间越来越短了,每次回来也总是一身淡淡的疲态。好些个深夜里,她瞧见他一个人坐在院子里,心事重重地看着外头晶亮的湖水,偶尔还会叹一口气。
想了又想,她还是问他了,在他又一次说要离开一段时间的时候。
“只是家里的生意繁忙了些。”他轻轻摸了摸她的头,“没事的,我能应付过来。”
她还是望着他的眼睛,不笑不怒,也不肯移开视线。
他无奈,每次她这样的表情,他就无法不说实话:“家里的生意出了点问题,我爹一时间难以应付,所以这些日子我得多留在家中,你知道我是独子,他们除了我,没有可依靠的人了。令家的声望不能垮,身为令家的儿子,我要尽全力过这一关。你放心,不用多久就能解决。”
她轻轻叹了口气,抱着他说:“有什么我可以做的,你都告诉我。”
他笑道:“你好好留在这里,少熬些虫子汤,就是为我好了。”
她捶他一拳:“我从去年就没有熬过汤了。”
这一夜,他们坐在湖边,她斜靠在他身上,对着安谧的湖水轻轻哼唱着她喜欢的曲子。她的声音落在湖面的星光里,足以包容一切不安。
以前听到她的歌声,他总是会陶醉到闭上眼。但今晚,他始终睁着眼睛,深沉的目光越过整片湖水,不知落到了哪一块不见明亮的地方。
又是几个月过去。她等他已经等成了一种习惯。
屋子后的秋千该换绳子了,旧绳子毛毛糙糙的样子,怕是坐不了几回就要断掉,还有那扇门又坏了,总是吱吱呀呀地乱响,关也关不上。
她想自己修一修,可又觉得这么做了,说不定他就回得更晚了,有它们一起等着,这个湖边的“家”,好像才不是她一个人在孤军奋守。
直到冬天第一场雪落下来,他终于回来了。
人好像瘦了,让她想到那些经过一场激斗后的鸟兽,明明输了,又生性好强,一边虚弱着,一边又强打着精神向旁人证明我很好。
他还是习惯对她微笑,习惯摸摸她的头,只是话少了许多,而不经意间的叹息多了不少。
她亲耳听见,他在熬鱼汤时,自言自语说了一句:“怎么办……”
这太不像他该说的话了,他是如此自信如此周到的一个人,他明明拥有能解决一切难题的能力与魄力。她站在厨房外,没有作声,也没有进去问他什么。
当熟悉的鱼汤端上桌时,她像从前一样,拿起勺子,一碗给他,一碗给自己。
“你喝吧。我今日没什么胃口。”他笑着把自己那碗推到她面前。
她没说话,咕嘟咕嘟喝光了两碗汤,奇怪……怎么没什么滋味呢,喝了五年喝倦了吗?
她擦了擦嘴,看着他的眼睛,想从里头找找答案。他避开了她的目光。她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掉在地上,稍微慌了一下。
又一段长时间的沉默后,她笑笑:“生意好些了吗?”
他迟疑片刻,深吸了一口气,说:“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