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凝坐在窗前,暮色笼罩,屏几后的人影绰绰,看不真切。
“我一日只诊五人,从不破例。”她淡然道。
“公子,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多诊一人对公子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可对于别人来说,那可是一条命,甚至是一个家族。”管事急道。
一条命?
一个家族?
谢凝笑了,彼时,她满门被屠时,可有人拯救?可有人怜悯?
现在,如何要求她有慈悲心?
“松萝,送客。”
管事还欲再说什么,却见府里的随从急巴巴地跑来,“老爷、老爷不好了……夫人晕了过去……”
管事听到这儿,‘噗通’一声跪下,“求公子救命,求公子救命。”
府里老爷病倒,夫人昏厥,女儿年幼,光靠他们这些下人,如何支撑起偌大的许家?
许家的随从见了,忙跟着跪下,磕头。
一声声磕头,额头渐渐红肿,破皮流血。
一旁的松萝心中不忍,想要说些什么,又不知该如何劝解。
众人的磕头声、求救声不绝于耳,谢凝拿着茶盏的手微抖,心弦轻轻颤动:罢了,已之所苦,何必移祸于人?
“松萝,取我的金针来。”她轻声说道。
话音未落,松萝早已一阵儿风般跑去。
不管是不是梧桐许家,她都不忍看人如此受苦。
管家听到她这样说,忙命随从,“快、快为公子备车。”
车前有护卫开路,将人群驱散,是以
马车走得极快,不过一盏茶功夫,便到了太傅府。
门前早有人接应,省去一切俗礼,直接领到了内室。
卧榻之上,躺着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头上缠着白布,额头处有暗红凝固的血渍,面容枯槁,嘴唇乌紫。
塌侧,跪着一个年轻女子,正在喂老人米汤,老人嘴唇紧闭,米汤顺着脸颊流到耳后,女子赶紧拿帕子擦拭干净。
管事见到她,回道:“姑娘,这是谢公子。”
女子收起汤碗,起身施礼:“劳烦公子为父亲诊治。”
说话的女子是许晏的独生女——许寒若。
眼下,双亲病倒,她虽悲痛,却不得不提起精神打理府中事务。
许寒若放好脉枕,却不见谢凝把脉,见她只是直愣愣盯着父亲。
“公子,请把脉。”她说道。
谢凝却并未依言坐下,“松萝留下,其他人都出去。”
许寒若和管家面面相觑,心中虽有疑虑,还是退出内室。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话虽这么说,许寒若心中忐忑,在厅内来回踱步,坐立不安。
一刻钟过去了,屋内一点动静也没有。
一个时辰过去了,还是没有动静。
她几次欲敲响房门,却还是忍住了,人是他们磕头求来的,不能来了又不信任。
两个时辰后,才见主仆二人从房内出来。
许寒若看到谢凝,愣住了。
刚刚的翩翩公子,此刻,衣衫尽湿,额上的汗水顺着面颊流
下来,脸色苍白,虚弱地依在婢女身上,呼吸微不可闻。
只是看诊,怎么这位公子看起来像生了一场大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