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生气了。
坐在地上归离看着眼中震怒的父亲,心房一阵颤抖。
她的记忆里,父亲一旦这样震怒,必然有人遭殃。她以心中感到害怕的自己为耻,但对归昌震怒的恐惧像是渗透在她的骨子里,挥之不去。
在她十岁那年,父亲微微一丝怒意,兄长就在她面前被打的皮开肉绽。
反抗这个父亲,就是这样的下场。
不光是她,看着不远处兄长微微震颤的脊背,归离内心冰寒。从小父亲也把这样的恐惧刻在了兄长的身上。
但她的兄长克服着震颤正往公主殿下而去,他终究比她要坚强。在父亲这样的怒火下,她因恐惧连站都站不起来。
关于这个国家公主的地位,她年纪虽小却也隐有耳闻,父亲一旦动怒无人能挡,这位殿下也只可能屈服。
“公主殿下,还请别把微臣的好意当做肆意妄为的筹码,”归昌语气已经完全改变,冰冷刺骨,“之前一切都是看在陛下的面子,还请你别让朝廷命官难做。”
“此事到此为止,在下就当没有听过,来人,送殿下回宫!”归昌冷冷一挥手,地上跪着官兵低头看了看,慢慢起身拔剑出鞘。
嬴抱月注视着这一切,微微启唇,然而不等她出声,归昌就眯眼看着她道。
“殿下,微臣是个武官,你再妄动微臣不能保证会干出什么来。”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了。
任何一个深宫久居锦衣玉食的小丫头都不能承受的压力和威胁。
一切都结束了。
归昌看着静静看着自己的女子一声冷哼。
然而下一刻。
“秦律秦人必须遵守,同意和离是王室的权力,和大司马无关,和离一事已成定局,本宫不会收回成命。”
“穆容音不再是你的妻子,归辰归离不再是归家的子孙。”
那名少女一字一顿道。
还不放弃吗?树上赵光简直叹为观止。
归昌双眼起红来,怒气到顶却陡然压下化为轻蔑,看着眼前女子从牙缝中挤出了那句话。
“不过是一个花瓶,还真把自己当回事!来人!把归辰归离给我先押过来!”
咔嚓一声其亲卫重剑出鞘,归辰陡然被刀剑压在地上。
“放开我哥哥。”
归离目眦尽裂,从地上爬起朝兄长扑去,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只纤细的手拉住了她。
再次挡在了她的身前。
归离骤然回头,然后她听到那个熟悉却陌生的声音。
熟悉的音色,陌生的……是声音中的冷意。
那个女子看着那个轻蔑地看着自己的男人,如此说道。
“我即便是花瓶,也不是你这种人可以打碎的花瓶。”
寒光在她的耳边亮起,冰冷箭镞直指归昌的咽喉。
“这两个孩子如果出事,我绝不会放过你。”
日光下,归离怔怔抬起头,看着嬴抱月的侧脸。
归离没有想到她居然会有这样的神情。
仿佛敢与全天下为敌的神情。
这个女人在她家住了大半个月,但归离从来不知道她居然会有这样的气势。
在十三岁小孩的眼里,这个女人虽然年纪比她年长,却是没什么性子不需要放在心上。
不管她对她怎样恶语相向,这女人也浑不在意,简直像个没有脾气的面人。
就如他兄长给她起的名字,月光般柔,同样也该弱。
然而为什么到了这个时候,自己才现这件事呢?
她只是从来不和自己计较罢了。
月光可以很温柔,也可以很冷酷。
看着远处将兄长压在兵刃下她那趾高气昂的父亲,归离突然明白了一件事。
有的人,只会将獠牙对准比他弱最容易伤害的人。
而有一种人,她的利刃却只会对准更强大的恶意。
哪怕那恶意比她强大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