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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页(第1页)

正由着女使整理鬓发的魏国公夫人听沈彦卿在下面,摸着腕上的佛珠子叹了一声,“竟是这冤家!下去吧!”

凝萱在府里闹得很了,她只得来问一问菩萨的意思,看看凝萱是否与沈家这块石头有缘,得了一卦,看得不甚明了,慧恩大师却不愿意透露内里玄机,原只道白跑了一趟,不想竟还遇见了!

魏夫人下楼的时候,恰好检查过后的郁正清正准备送顾言倾和藿儿上楼,两两相遇,魏夫人并没有注意到顾言倾,倒是她身边的张妈妈有些怪异地看了顾言倾一眼,恰在这时,不知是谁开了大堂的窗户,一阵冷风吹起了顾言倾的幂蓠,那张眉目如画的脸影影绰绰地露了半张出来。

张妈妈瞬时惊骇莫名,“夫人!”

正想着如何和沈彦卿开口的徐氏被张妈妈的声音吓了一跳,皱眉道:“怎地了?”

张妈妈心虽还跳得让人心慌,不过却摇头笑道:“许是老奴看走了眼,竟觉得刚才那位小娘子像,像一位故人。”

顾家,这几年在汴京城是一个不能提的禁忌,张妈妈没有十成的把握,并不敢乱说,以免惹祸上身。

徐氏抬头看去的时候,只看到了一个着了一身胭脂色袄裙的袅娜的背影,淡道:“像是外地来的,你跟着我在京城都没出过京城一步儿,怕是看岔了!”

张妈妈应道:“是,是,定是老奴看岔了。”一边说着,还是忍不住又朝那女子看了几眼,心里咂摸着,“真是怪了,这小娘子竟有七八分像那顾家的,只是顾侯府全都死了,这青天白日的,总不会诈尸吧!”这般想着,便将那女子抛在了脑后。

徐氏一心要会会沈彦卿,说了两句便撂开这个话题不提。

郁正清将藿儿和顾言倾送到房门口,正准备说两句,顾言倾却已神情怔忪地兀自推开了门,藿儿返身道了一句:“多谢郁公子!”

“藿儿姑娘客气了!”便识趣地转身走开了。

藿儿关了门,问自家主子,“主子,您怎么了?”

顾言倾摇头道:“没什么,大概是近乡情怯吧!藿儿,我想睡一会儿,你帮我守下门!”

藿儿应声出去站在了门外。

顾言倾合衣躺在了床上,将手中的绢帕盖在了脸上,沈彦卿,沈彦卿。

她以为她这六年间,已经忘记了,再见的时候才发现,记忆这种东西,埋藏的越深,再翻出来的时候,便犹如洪水决堤,一下子便要将人淹没。

外头寒风呼啸,吹得窗棱子都隐有震动,顾言倾抱着个紫铜花鸟八角手炉,闲闲地翻着前朝的一本笔记小说,许妈妈站在廊下一边打了打身上落着的雪花子,一边轻声问小女使道:“小娘子醒来没?”

芷兰刚掀了杏黄撒花软帘出来,见是许妈妈,笑道:“早醒来了,在看书呢,这么大冷的天,许妈妈您怎么还跑一趟?”

许妈妈见她脸上一片绯红,怕是被里头的炭火熏的,笑道:“下雪了,老夫人惦记小娘子呢,让我来看看你们有没有将小娘子照应妥帖。”

芷兰忙打了帘子让许妈妈进去,“小娘子知道您来了,肯定高兴。”

正说着,顾言倾一双黑翟翟的眼睛便朝了门口看来,见是许妈妈,瞬时弯的像月牙儿一般。

许妈妈心头一暖,上前来握了握顾言倾的小手,见还暖和,才点头笑道:“天越发冷了,老太太不放心小娘子呢,想让小娘子去她的壁纱橱住。”

顾言倾蹦下了牡丹紫檀木靠椅,笑嘻嘻地道:“我要是去了,阿婆可睡不好觉了!许妈妈,我听说京里头近来新来了一个戏班子,可好看了,你让阿婆请他们进府来唱几天好不好?”

许妈妈对着顾言倾一张软糯可爱的小脸,笑得脸上都起了褶子,“好,好,小娘子,老奴回去就和老夫人说,你说的老夫人必定要应的。”

许妈妈又对一旁伺候着小娘子看书的芷兰道:“你们仔细着些,等雪小了些,老夫人那边派一顶软轿来接小娘子过去。”

芷兰偏头问道:“许妈妈,听说明个老太太和二夫人、三夫人一起去明远伯府看梅花,小娘子们去吗?”

许妈妈笑道:“别房不知道,老太太前些日子说了,言倾小娘子该出门见见人了。”

“啊,妈妈,我可以去明远伯府玩了吗?”她知道明远伯府是太后娘娘的母家,她十分想知道是什么样的地方培养出了太后这般厉害的人物。

“小娘子,小娘子。”顾言倾模模糊糊醒来,有些迷糊地道:“芷兰,怎么了?”

“主子,奴婢是藿儿,你醒醒,外头雨停了,郁公子来喊我们进城呢!”

顾言倾听见藿儿的名字,忙睁了眼,发现自个刚才不小心睡着了,竟然梦见了阿婆、许妈妈和芷兰,可是又好像不是梦,正是她八岁那年,第一次去明远伯府的前两天,也是这样的寒冬,飘了好些天的雪,明远伯府的梅花宴还是如期举办。

她央着阿婆带她去,她甩开了女使婆子们,一个人在明远伯府后园里晃荡,遇到了在假山的洞里烤红薯的沈溪石。

她没有带手炉,冷得牙齿都上下打颤,问能不能带她烤烤火,他没有说话,她就厚着脸皮进去了,厚着脸皮吃了他一个小红薯。

顾言倾按了按额头,起身让藿儿给她理了理裙裾,“藿儿,什么时辰了?”

“主子,申时正了,奴婢见您睡得香,一直没有喊醒您,外头雨停了!”

顾言倾走到窗边,推开窗看了一眼,一股寒气扑面而来,带着院里腊梅的寒香,顾言倾忍不住打了个冷颤,雨确实停了,大约有好一会儿了,“沈,衙差们走了吗?”

“主子,已经走了一个多时辰了,奴婢和您说一个好笑的,先前魏国公夫人不是自持身份不愿意下楼吗,等下去的时候,不知道和其中一个衙差说了什么,那衙差冷着脸道了一句:‘公事繁忙,无暇攀谈,请夫人退步!’我听驿站里的人说,魏夫人想嫁女儿想疯了,竟遇上沈枢相办案也提这事!”

顾言倾捧着冒着热气的白瓷杯子犹有些神思不属,半晌反应了过来,惊诧道:“那衙差是谁?”

藿儿收拾着行李的手顿了一下,好奇地看了看自家主子,“主子,难道你认识吗?刚才外头的人说,那衙差就是魏三娘子一心要嫁的,什么枢相,哎,主子,你说堂堂枢相跑到这驿站来查户籍,是不是汴京城里头出了什么事儿啊?”

“藿儿,不要多嘴!”

藿儿见主子神色不好,忙打了一下自个嘴巴,“是,主子,奴婢妄言了!”

顾言倾放下了杯子,盯着里头轻软小巧,正在一点点舒展的叶片儿出神,沈溪石,沈枢相?明远伯府的庶子在六年之间由一个不受家族器重的边缘人,成为了大赵国赫赫扬扬的枢相?

还是她今天看错了眼,那人并不是沈溪石?

“藿儿,那枢相叫什么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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