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眼前几卷贵重的婚书,纪王心情极好地四肢瘫坐在王座上,身后寺人见状识趣地恭维他道:“昭宁公主美名传遍诸国,王上如今收到了越国和齐国请婚的婚书,也许过不了多久,其他几国的婚书也就摆到王上您的案头上了,民间所谓的一家有女百家求,说得可不就是昭宁公主这样的女郎!”
这话听得纪王越开颜,婚事倒是小事,重要的是婚事背后代表的意义,就拿齐国来说,若昭宁真的嫁给齐国太子,将来势必会成为齐国王后,这样一来,齐国和她的母国纪国天然便是同盟,姻亲关系相比于其他,还算是比较牢靠让人信任的。
这三卷婚书中,最让他属意的就是齐国那卷了,齐国太子今年二十八岁,其妻乃齐国贵族之女,三年前因产后血崩而死,只给太子留下一个病弱的女儿。
若齐国先太子妃生下的是个儿子,纪王也许不会对这桩婚事如此热切,可她偏偏只生下了一个女儿,所以,昭宁若嫁过去,不用忧心前面还有嫡子存在,只需她生下儿子,便可意指齐国王位。
他相信以昭宁的容貌性情,赢得齐国太子宠爱轻而易举。
至于越王四子,也就是丽夫人所出幼子,虽条件不错,但跟齐太子相比就逊色了,如果将其换成他的二哥,丽夫人长子,倒算得上是一桩不错的婚事,毕竟谁人不知,自公子简逃亡赵国后,越王最看重的非二公子祈啸莫属。
纪王思忖,若昭宁能嫁给祈啸,倒也有可能触摸到越国王座,但四公子嘛,还是算了,听说被丽夫人娇宠得不像话。
范起的话,单论自然是出众的,可在身份上,或许是前面两位给了纪王太多的想象空间,他将范起摆在台面上,比较之下,难免觉得将昭宁嫁给他没什么意思,范家本就是纪国子民,便是不与王室联姻,他们也不会轻易生有二心。
这样一想,更滋生了他的野望,他本没打算拿昭宁的婚事做什么动作,可这几封婚书一下子给他打开了新的世界,他蓦然意识到,他的昭宁,单凭相貌便可引得如此多的王公贵族求娶。
夏柠自然不知道对于她的婚事,纪王已经改变了当初的看法,将平娘送走后,她也坐在窗边郁郁了一会儿,说起来她还挺羡慕平娘的,起码嫁去赵国,她还可以带着鹂姬一起走,可换作自己,王后定然会将阿娘和安奴留作威胁她的把柄,好让她乖乖嫁给公子显。
还有祈简,眼看就到八月了,自五月中旬他突然消失之后,就真的半点消息也没了,夏柠一开始还笃定他会出现,可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赵邹之间的战事已经进入尾声,他依然毫无音讯。
仙源琴室照常经营着,夏柠却再不愿意踏入那里半步,她心想男人果然都靠不住,尤其是祈简,想他当初为她挡在王后身前一脸心疼的样子,再想想他说走就走的冷酷无情,她算是对他彻底冷了心。
君既无情我便休,这世上谁又离不开谁呢!
祈简一路风尘仆仆丝毫不敢停歇,就这样,从纪国赶回越国王都,
他们也整整花费了两个多月时间,其间还倒霉地遇上了几窝山匪,耽搁了好几日路程。
“吁……”
一声长长的勒马声响起,祈简一行遮掩行装终于来到了越都殷城,殷城的四季格外分明,如今正值酷暑,又正好赶上正午时分,是以进出城的百姓并不太多,城门的守卫也站得七扭八歪,还有几个歪在城楼阴凉处靠着墙壁睡得正香。
云石看着眼前这熟悉的城门,空气中熟悉的尘土味道,不禁侧目看向祈简,只见他神情怔忪,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城楼上巨大的殷城二字,心里不知在作何感想。
“公子,我们现在进城吗?”
他们这行人骑着健马停在城门外,实在是有些惹眼,万一被丽夫人的人现了,事情可就不太妙了。
祈简动作利落地翻身下马,将手中缰绳扔给后面的从人,对云石道:“下马!你我和商巫先行进城,其他人分拨入城,明日午时一刻在宫外的杏花巷汇合。”
云石翻身下来,顺便将一脸不情愿的商巫从马上扯了下来,这一路上,公子和商巫两个人的脸色是最臭的,云石一路小心不敢招惹他们,惟恐自己成了他们的出气筒。
不过商巫脸臭归脸臭,让他做事还是能支使得动的,祈简在他的手法下,从一个丰神俊朗的俊逸郎君变成一个脸上长满了斑的青涩小子,云石也和往日形象大相径庭,三人就那样自然而然地混在人群中进了城,没有受到丝毫拦阻。
一进城门,祈简按照王后事先所说去了汤家一处别院,那里早有人等候着接待他们,几人在汤家别院洗漱完换了衣裳,到了下午,就有从人说贵客到了。
贵客?祈简和云石对视一眼,心中俱是有了猜想。
因心急想赶紧入宫去见祈连,祈简想也不想走了出去,果然,外面从轿撵上下来的赫然是越国王后,汤氏之女。
越王后穿着一身藕合色裙裾,高髻挽起,面容上已经有了些霜雪之色,显然,这些年她过得并不怎么好,也是,自娶了汤王后以来,越王何尝将她放入过眼中,甚至连一个孩子都未给她,即便她是汤氏之女,要说她在宫中过得多好,那也是不太可能的。
“儿臣给母后请安,”祈简在王后面上扫过一眼,随即上前恭敬向她行礼。
即便心里充满了对她的厌烦和不解,但祈连还等着汤家的融血石救命,他此刻自然不敢轻易得罪了人。
“起吧,”越王后淡漠的声音传来。
“自你离开殷城以来,我们快有七个年头未曾见面了,你果然是随了你母亲的相貌,竟是长得这么出色了,要是云姬还活着,看着你这副样子,不知有多高兴。”
这番话明明是叙旧拉关系的亲近之词,可从越王后嘴里说出来,却总叫人听着有股别的滋味儿,好似她在阴阳怪气一般。
好在祈简素知她的性子,并不将她的话听进心里,只淡然回了一句:“多劳母后挂心。”
“我倒不挂心你,挂心你的另有其人,”王后嗤笑一声,继而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变得难看起
来,直接对祈简道:“你想救祈连?”
祈简眼神直直盯着她,“不错,母后说只要我回到越都,只要见到我的面,就肯向汤家求借融血石,如今我已应约而来,还请母后兑现诺言。”
“你们倒是兄弟情深,”王后又嗤笑一声,“不过你既这么看重祈连,为何离开越国时不带着他一起呢?你不知道他有多可怜,知道你一个人走了,就眼巴巴坐在你的宫殿门口,指望着你有一天能突然出现,可惜啊,他病得快死了,你却一次都未出现。”
祈简拳头紧握起来,明知王后是在故意刺激他,但听着她的描述,他心里确实抽痛了几下,祈连小时候身体不好,还总爱跟在他身后连声叫着哥哥,等他上完课回来,总是将自己偷藏起来的小点心一把塞到他嘴里,然后甜甜地看着他。
那个小家伙如今正躺在床上不知生死,王后还有心情在这说风凉话,怎么多年未见,她竟变得如此刻薄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