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小吞大也不是没有成功过,前朝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大楚民风奢靡,好逸恶劳,多年无战事,兵将们哪里有抗敌实际经验?那倭人伺机多时,一朝发难,竟势如破竹,从东海分三路直接杀向了内陆。
倭人打仗是各个以死为荣耀的,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他们的目的是抢掠资源,更重要的是要抢夺了大楚国,占了这江山社稷!
没见人家抢完都不走,直接占了皇城国都,把皇帝一家子追得像狗一样四处逃窜?!至于大楚国民?那更是不用留,男女老少统统虐杀!
倭人从东海登岸,分三路向中部、西北、西南方向纵深推进,仅仅半年多时间,几乎半个大楚国就沦为了焦土。倭寇所经之地无不杀光、烧光、抢光!蝗虫过境也比不上倭寇来得惨烈。
到后来实在战争太过惨烈,一面倒的战火倒也杀出了大楚国人几分血性,想要抗击倭寇,却束手无策。为什么?没有带兵大将啊!大楚国有本事的武将不外乎那些功勋之家,而那些开国功勋早被‘清理’干净了,他们的后人不是被抄家就是流放了。现在上哪找去?!
草莽中拼杀出来的人,打打小规模战斗还行,带领千军万马、调配组织战争,没有千锤百炼、无数次大小战役的累积那是不能够的。
不得已太子亲征,最后战死疆场,老皇帝避走西南,思虑再三,下了罪己诏,禅位给了抗倭最突出的叔伯兄弟,以前的秦王。成就了秦王的帝业,也保住了大楚江山。这也算是老皇帝一生做的最正确的一件事了。
为了这个,新皇也得养着他。至于他的儿孙们,显德帝又不傻,他绝无仅有地给战死的太子追封了个“昭武”皇帝,其他几位战死疆场的宗室也得到了追封,他们的后代给与了优待,至于其他人就留给新皇帝了。
秦王自然是有能力的,登基上位以后大刀阔斧,花了八年的功夫不但打赢了战争,最最令人意外的是,新皇并没有急于在国内稳定自己的地位和势力,见好就收,而是乘胜追击,直捣黄龙,越过东海,杀到了倭人的老巢,灭了倭国!
就新皇的这份尿性也十分令人佩服了!
反过来,因了这份尿性,新皇昌平帝自然看不上以前的显德老皇帝,以及老皇帝嫡支的儿子孙子们。除了显德帝新下诏加封优待的那些个人家是不能动的,其他的就没那么好运了。
吃国家的,喝国家的,还误国!这样的名头下,一连几个没什么作为的亲王被降为郡王,封到边疆守边去了。
宗室里头更是削了不少爵位,甚至下旨重新议了内务府给宗室的各项供给待遇。
若是不服,你且看看让贤的老皇帝,如今也只好呆在旧京陪都带着后宫仅存的太妃太嫔缩着脑袋过日子呢。老太后也去吃斋念佛了。你个亲王、郡王还能咋样?
东安郡王府就这样来到了从未涉足过的海边,吃起了海风。
要说他们其实也有点冤,作为亲王,你不吃、不喝、不纨绔,还想有作为,你是想谋反?还是想干掉太子?只是这话说给谁听啊?
楚溆他们这支也没好到哪去,他们原本是齐王的嫡系旁支,显德帝疑心重,他们也跟着装鹌鹑来着,结果也被昌平帝嫌弃无能而降了爵,到如今已经连中等爵位都算不上了,可再憋屈也只能低调地混饭吃了。
如今的大楚宗室里头是新皇昌平帝嫡系的天下,宗室是以皇帝本人论嫡支分支的,如今原本那些老皇帝的嫡系后代已经沦为了旁支,原来的旁支如今更是旁支的旁支了。楚溆他们家现在就是旁支的旁支。境遇能好到哪去?不然也不至于给发来戍边打渔了。
至于朝廷里头更是,一代新人换了旧人。
张苍他爹原来是兵部左侍郎,实权人物,现在那是妥妥地是旧人啊,战事打成那样,他指定也讨不到好去,如今也跟着被发来海边了,陈天保情况类似。
只他们几个年岁都已经二十多了,很是明白些事理,当年的国耻大楚满朝上下都有错,尤其是老皇帝的错,可作为下面的臣属,难道他们的父辈就真的无辜么?也不见得。所以,尽管有迁怒的嫌疑,他们也没脸喊冤。
更是有酸耿的御史上折子,建议皇帝把这段大楚的国耻编写成文,让大楚国所有的学子读书都要知道这段耻辱史,号称:前事不忘,后事之师。
当然了,所谓的耻,除了是大楚的,还是显德老皇帝的,而文人笔下的新皇则是救民于水火的盖世英雄。这样理直气壮的歌功颂德,皇帝怎么会不批呢?
呵呵呵!虽然这个御史明显有谄媚讨好的倾向,但也不能说这个做法没有用处,世人还是需要警示的嘛。真真是一举三得!
话说回来,楚溆三人换防回了兵营,跟营官交待完了换防事宜以及三人缴获的物品,拿着自己得的那份,回了军帐。楚溆毕竟是有宗室爵位的,再怎么也没人敢贪他的军功和战利品,张苍和陈天保也跟着受益。
叫了服侍的军士打来热水,三人各自清洗了一番。他们这些老爷们儿,成天猫在海边上,早就浑身咸鱼似的臭了,这里淡水不易得,海边更是没有,除了下雨淋淋,那里正经洗过澡?可不是臭不可闻?好在大家都臭习惯了,谁也不嫌谁。
用内力把头发烘干,楚溆换了身干净的袍子坐在桌案前,铺开纸笔。本想写信,却迟迟下不了笔。写什么?写自己不是故意爽约?还是写兵营之苦?
沉吟半晌,提笔写下了一首诗:
问君归期未有期,
巴山夜雨涨秋池。
何当共剪西窗烛,
却话巴山夜雨时。
楚溆搁下笔,张苍抹着头发凑了过来,伸着脑袋看了看,啧啧叹道:“啧啧,楚哥,没想到啊,你还是个情种!”楚溆抬起一脚,果断地把他踹一边去了。
又重新铺了一张纸,这封信是写给祖父的。等写好了信,落了款,墨迹一干,小心地折了,拿火漆封起来,随着兵部的信札一起寄了出去。
他们这些在前线的人,书信是要经过兵部验看的,当然,私下也有渠道,不过,楚溆现在不想有什么麻烦,按部就班比较好。
想起石初樱,楚溆想得出神,本能地抚了抚腰间的荷包,摸出一粒百灵丹放到嘴里,感受着它慢慢的溶化,以及它所带来的一丝丝甜意,就好像她的樱唇一般甜。
然后,再摸出一颗放进嘴里……
眼看着楚溆没意识地伸手摸出了第三颗,张苍再也忍不住了。他叫道:“喂,兄弟,你也太过分了啊,这个东西能当点心吃么?!”要不要这么狠啊!他们可是只有受伤了才舍得吃一颗的。这家伙居然当零食!
可是话说得晚了些,第三颗已经进了某人的嘴里。为了自己的福利,张苍不得不扑过去,牢牢抓住楚溆的手,哀嚎道:“哥哥哟,你就省省吧,求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