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那輛唯一的雙人車還是繼續停在了那裡——剎車不怎麼靈,等待檢修。
葉星河略顯僵硬地坐在車上,身子坐得筆直。這車的方向盤比之一般的汽車更鈍澀,一雙手緊緊地握著方向盤。
池在水有一搭沒一搭地踩下油門,一隻手輕搭在方向盤上,讓自己始終跟在葉星河車後。
她環顧四周,想著幸好這會兒這初級道上沒人,不然還得「堵車」。
接觸一項幾乎完全陌生的運動,饒是葉星河也不免有些緊張。她只覺額間微微泛起層薄汗,心跳也愈發快。緊張間猛地重重踩下油門,瞬間感受到卡丁車帶來的強烈推背感。
周遭的景物飛移動,車帶著她如同炮彈一般沖向前。所幸前面是個長直道,她勉強穩下心神,車逐漸減,恢復到幾秒鐘前的龜行駛。
池在水原本只跟在她身後,瞧這情景便猛踏油門,身體前傾,看似隨意地轉動方向盤,卡丁車聽話地靠向右側,前輪緊貼賽道,發出嘶嘶聲。
遠處傳來轟鳴聲和呼嘯聲,仿佛這個世界上只留下她們二人和車。
眨眼間二人身位齊平。不過池在水似乎不甚滿意,莫名起了炫技的心思,眼睛緊盯前方,纖長的手指輕扣方向盤,從容地敲擊。
她眼前愈發清晰,於是身子愈發前傾,猛踩剎車,輪胎和地面摩擦,發出刺耳的尖叫。車頭朝向道路中央,繼而迅鬆開剎車,胳膊帶著手掌發力,驟然左打方向盤。
車尾向外滑動,氣流從車底竄出,激起一片浮塵。池在水順勢把方向盤扭到底,車頭調轉18o度,穩穩停在葉星河的正前方。
她手依舊緊握著方向盤,臉上的興奮之情無法掩飾。
葉星河被這突如其來的「特技」吸引了注意,結果本就不怎麼乖順的車瞬間失去控制,一頭撞向池在水。
「嘭。」兩車相撞發出悶響。所幸她車不快,兩人都只是晃晃身形,沒什麼大礙。
二人不約而同地掀起頭盔,然後相視一笑。
「事故了。」池在水佯裝遺憾地撇撇嘴,環視四周確定安全,摘了安全帶起身,一邊念叨著一邊拽著自己的車轉回半圈,「我全責。」
聲音不算太大,卻剛好穿過周遭發動機的悶響,飄進葉星河的頭盔里。
說不出為何,等葉星河再發動卡丁車,顯得比之前從容自在許多。每一個踩油門,剎車的動作都愈發自然。
謹慎且緊張的眼神逐漸變得自信而堅定,原先嘈雜混亂,各種聲音交錯的賽車場也變得更有條理、規律,她能注意到周遭的每一個細節,甚至能聽到車愉悅的聲響。
池在水不緊不慢地跟在後面,心底生發出一股與有榮焉的成就感來,接著興致勃勃地領著人去了隔壁高級賽道。
高級賽道更寬,彎道更多,還多了點上坡下坡。一輛火紅色的卡丁車正在上面飛馳。
池在水依舊控制車跟在葉星河後面,保持安全車距,又不被落下太多——直到被那輛紅色的卡丁車強勢別停。
池在水依稀記得方才她和葉星河進來的時候這位車手就在賽道上,於是她掀起頭盔擋板,把視線放在她身上。
對面也掀起頭盔,二人眼神一撞上,池在水便瞭然那人意圖。有些無奈地抬手指指賽道外的吧檯,示意去上面說。
當然,葉星河也注意到了這動靜,奈何不會倒車,只能多繞一圈。
那車手從車上起身,摘下黑紅相間的頭盔。她頭顱高昂,如同豹子一般優雅。深褐色的長髮在脖頸側束成個低馬尾,散落出來的幾縷髮絲輕輕蜷曲,輕拂在她耳邊。
一雙明亮的藍眼睛似乎能穿透心靈,讓人不禁想多看一眼。
典型的地中海膚色,泛著健康的金色。身材高挑,比池在水還高出半頭。
只見她隨意地摘下手套,順手放在吧檯上,開口是不怎麼標準的漢語:「池,你今天很不對勁。」
「怎麼說?」池在水應著,眼神卻飄向車道上的葉星河。
「天呢,更不對勁了。」那人嘴角掀起抹戲謔。
瞧著葉星河下車往這邊走,池在水趕忙收回了視線,轉而看向那人:「別大驚小怪。」
「我本來想說,平常我可不能這麼容易讓你停下來,」她笑著,「你們中國那句話怎麼說的,什麼魂,什麼走?」
「別亂說話,」池在水知道她想說什麼,邊說著邊揚揚手,沒好氣地說「姐今天主打一個陪伴,不展現真實實力。」
「主打一個陪伴?」她有些疑惑,網絡流行語對於她的中文水平來說還是個挑戰。
「對啊,」池在水煞有介事地說,「咱們做這服務業,就得有好的服務態度,真誠對待每一個客人。」
「客人?」她歪歪頭,「可是她不是你的朋友嗎?」
池在水眨眨眼,接著一臉認真:「我們中國還有句古話,叫來者是客,意思是只要來了就是客人,要一視同仁。」
那邊葉星河也繞了一圈過來,遠瞧著二人相談甚歡,眼底暗了暗,不動聲色地坐在池在水旁邊。
那車手卻看不出異樣,熱情地朝葉星河伸出右手:「你好,我叫gui1iaoksana,你可以叫我茱莉亞,來自義大利。」
「卡丁車手,我的合伙人。」池在水在旁邊添上一句。
「你好。」葉星河神情淡漠,禮貌卻疏離地握住她的右手,很快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