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虚无缥缈,轻灵得像一阵烟。唐侨头一回明白了魂不附体是怎么一回事。
此时,虚空中慢慢亮起了一盏盏烛灯,慢慢地聚拢围在了她身边,这些浅浅淡淡的暖黄色围着她晃晃悠悠地打转。唐侨睁大眼睛细细看去,只见每一盏灯上面都写着她的名字。
总共有十七盏灯,其中十六盏灯皆是烛光昏暗,细看之下还透着一股微弱的死气。唯独最后一盏灯烛光璨亮,只是火苗一点都不稳定,不时噗噗跃起,又不时萎靡,好像在与什么做斗争似的。
蓦地那火苗飞快地跳跃两下,越来越黯淡,最后“噗”一声灭掉了。
唐侨慢腾腾眨了眨眼,只听那边跪在她身体旁的女司机一声尖叫,连滚带爬地后退了两步,伏在地上哭得几乎崩溃,嗓子破了音,声音刺耳地不似人声。
哦,大概是自己断气了。
唐侨清楚这本该是一件让自己惊骇惶恐、甚至手足无措的事,可莫名觉得自己此时的情绪像被冻住了似的,异常地迟钝,给不出恰当的反应。
她收回视线,重新看向面前这盏刚灭掉的灯,竹棍为骨,黄幡布为灯罩。灯罩上似乎写着许多字,只是因为灯灭了,只能看清一两个笔画简单的字。
等这盏灯重新亮起的那一瞬间,暖黄明光入眼,唐侨总算看清了上面的字。
——“第十七世,唐侨,八字重二两八,此世因突降祸事而亡,享年廿四。”
“廿四”两个字被朱笔打了一个大大的红叉,像老师批改过的作文似的,“廿四”两字被强行抹去,改成了一行红色的繁体字——享年壹佰岁,寿终正寝。
笔力劲挺入木三分,字体笔法,乃至细致到横撇弯钩,她都再熟悉不过。
作者有话要说:莫方,虐完了,虐心指数半颗星都不到是吧o(n_n)o
明天帝君短暂上线一下,后天正式重逢。
明天的更新会延迟晚上十点,据说这样能让夹子位置稍好一些,求大家体谅【我不想倒数不想倒数嘤嘤嘤嘤】,后天开始更新恢复到下午三点的老时间。
复活
寥寥几行字,唐侨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这盏灯晃晃悠悠转着,慢慢显露出了黄幡布灯罩另一面的文字。
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细细看去,正是那日帝君一字一字默下的经文——“愿诸圣贤大垂慈悯,却众邪百鬼,赐煌煌光明,庇此人一世安康,令百邪不敢干人。”
不像佛经一样晦涩难懂,是通俗易懂的道家经。每个字都是唐侨亲眼看他写下的,可当时他还骗自己说那是趋吉避凶的符咒。
唐侨心中惶惶,忙飘到其他光线黯淡的魂灯旁一盏盏看过去,灯盏背面所默经文各有不同,每一盏魂灯上却都是她的名字。
“第十六世,唐侨,八字重四两九。一生福禄安康,享年花甲又七。”花甲又七四个字同样被朱笔打了个大红叉,补足成一百岁。
“第十五世,唐侨,八字重四两。双亲早故,幼年风霜庸碌,福祉晚至。享年八十又一。”这回朱笔不光把年龄补足成了一百岁,连“双亲早故,幼年风霜庸碌,福祉晚至”这一批命也被朱笔重新写过,变成了“家庭和乐,一生福寿康宁。”
唐侨没空细想为什么自己转世也不更换名姓,看着这熟悉的笔迹一颗心直哆嗦。她心中一动,忙把眼里的湿意抹干净,视线飞快地掠过这一圈烛光黯淡的灯,在里面寻找自己的第一世。
还没等她找到,虚空之中突然有人轻笑一声:“呵。”
唐侨蓦地抬头看去,只见着一身素净白袍的帝君从阴影里走出来,却不走近,隔着好几米便站定了,静静看着她。
他的身影极浅极轻,和她一样仿佛一阵虚烟,被轻轻碰一下就会散掉似的。
他声音清淡,神色却温柔:“魔神由魔界千百戾气生成,也算是灾祸之体。你八字轻,又并非是他的破命之人,不可与之相交。”
方才她与魔王只说了五分钟的话,即便如此,都被魔王的灾祸之体影响了,刚出结界就遇上了车祸。
唐侨怔住,极慢地点了下头。只是此时她没心情听这些,忙问:“你下凡来了?这……这些都是什么灯?”
帝君微微牵了下唇角,又是一声浅笑溢出喉,却没答她的话,反倒伸手朝唐侨尸体所在的方向挥了挥手,袖袍掠起的一阵清风仿佛带着星星点点的荧光。
下一瞬他虚渺的身影便慢慢散了开来,化成了一阵轻烟。
适才他是怎么出现的唐侨没有看清,这会儿却看清了他是怎么离开的,轻烟散尽,只余一丝金线飞快地窜入了她的额心正中。
和那日|她离开时一样。
“你回来!我还没问完呢!”唐侨大声喊他,眼睁睁看着他消失只觉心神遽痛,冥冥之中感觉到一股力气把她的魂儿往下拽,一时间眼前骤黑。
这股怪力把她生生扯回了自己的身体,迟来的疼痛全部后知后觉归位,唐侨终于昏了过去。
“真的已经检查过了,全身都查了!”医生语气无奈:“心肝脾肾肺全查过了,b超、核磁、脊颈透视全做了,视觉听觉一点问题都没,请相信我们的专业素质好吗?”
唐爸爸哑了声,心累地摆摆手:“成,成,大夫您去忙吧。”
头一回遇见出了车祸只给输葡萄糖的医院,若不是女儿已经醒了,他们一定不相信这是三甲医院。
唐侨倚在病床上坐着,微微仰着头看着左边悬着的输液瓶,一滴滴药液以龟速慢腾腾地落下,慢得人心烦。
若不是昨晚刚买的那枚平安扣已经碎了,她一定以为自己是在做梦。被撞飞了五六米落到人行道上,又连着滚了好远才停下来,别人摊上这事怎么也得去半条命。可她除了胳膊肘和锁骨及耳后有轻微的擦伤,连骨头都没断一根。
可唐侨自己十分清楚,落地时肋骨是一定断了的,她确信自己听到了清脆的骨裂声。甚至在被撞飞的那一瞬间,膝盖都以不正常的幅度扭曲了。
怎么可能,什么事都没有呢?
突然她神情一变,撑着身子坐起来在病床上一阵乱翻,“我手机呢?”
“你乱动什么,还输着液呢!”唐晋气不打一处来:“手机手机!你捧着个手机连命都不要了!!昨天那女司机就说是你一直玩手机不看车!”
“她真这么说?”唐侨顿住动作,眼神慢慢凉了下来,“我那时是拿着手机,可我有看路,绿灯都亮了我才过的马路,是她飙着八十迈把我从斑马线撞飞到人行道上去的。调出那个路口的监控做个速度鉴定就清楚了,这锅我可不背。”
说完她又问:“我手机呢?”
女司机早被带走了,唐晋这么说只是生气她刚醒就问手机。此时更是气结,憋着火粗声粗气:“你手机摔坏了,找手机干嘛?”
“卡呢?卡总在吧?”
等唐侨拔|出卡来换到哥哥手机上恢复了联系人,第一时间给晋江直播平台的负责人去了个电话:“嗯,实在不好意思……之前没有考虑清楚……不会不会,我会认真对待,不会再弃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