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伙子面朝着窗户,背对着我,也不知道在看什么?他们城里人就是奇怪,老爱往窗户外面看。
“你先出去吧,让我一个人呆会。”
我狐疑地往外走,想了想又停下,“这位先生,看来您像是苏先生的朋友,那我就多说一句:苏先生的神色看起来不大好,我怕他会想不开。”
那个人还是背对着我,他的头却低下去了。
我走出去,才关上门,就听到房间里传出很奇怪的声音,有点像山里受了伤的小动物发出的叫声,呜呜咽咽的,很渗人!
这个春节过得很冷清,但却永远改变了我的命运!
郭薇的春节
我不知道春节将至。实际上,我现在都不太记日子,昨天和今天,今天和明天并没有什么不同,大概未来的每一天也都是一样的,没心没肺,行尸走肉罢了。自从和靳阳结婚的那天起,我的时间就象经过了漂白,黯淡无光。
苏醒不知道,我真的爱过他,也许现在还爱他。但在我的生活里,永远有比爱情更重要,更迫切的东西。小胡同,大杂院的环境如果还不能教会我如何争取更好的东西,那么,从我记事起就游手好闲的父亲,嗜赌成性的母亲早已使我明白必须不惜一切代价脱离这个泥潭。
一个长得还算标致的年轻女孩,所有的不过就是她的青春和肉体,只要豁出去,多少都能赚到点。其实,从见到苏醒的第一天起,我就很注意他了,年级里有许多女生都是如此。他实在不是一个能让人忽视的男孩,静若处子,动若脱兔,气质非常特别!可喜欢是一回事,现实又是另一回事。一个来自边远地区,单亲家庭的穷学生绝不是我理想的目标。英俊的脸蛋和博学的头脑又不能当饭吃,还是口袋里的钞票更有用。尽管对他仍然颇为动心,但大学四年我都在挖空心思寻觅那个终极目标!而苏醒呢,身边老是跟着一个门神似的李东,男生们私下都议论说他们俩是同志。我看不像,至少苏醒不是,因为他看着我的眼神,一个漂亮的女孩对此是最为敏感的。我心里既骄傲又酸涩,被那么出色的男孩关注当然高兴,可问题是我不能回应他,因为他穷!
最后一个学期改变了我的终生。那天我偶尔路过校门口,看到苏醒和一个乘坐奔驰s600的男人谈笑甚欢,那个英俊的中年男人和那辆配有司机的黑色大车代表着我一直梦想的世界。于是,我成了苏醒的女朋友。我目光短浅的父母对此非常不满,但我知道,这步棋走对了。
苏醒在企业巨子方氏找到工作,而我也凭借着他的关系顺利地进入了方氏的分支机构tib,成为靳远然董事总经理秘书组的一名小秘书。职位不高,但妙在有真正接触高层的机会。
终于,命运向我招手了。当时,我并不知道,那就是噩运!
那天,我在靳总的办公室见到了靳阳,我惊异得连文件夹都没抓牢,随着‘啪’的一声,那硬壳夹子连带里面的纸张撒了一地。我心慌意乱地蹲下收拾,忽然一只白净的手伸过来帮我整理,我扭头一看,啊,他长得和苏醒真的太像了,虽然眼睛里的神色完全不同,但,脸型和五官却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他眼神一转,微微地笑了:“你是……”
“郭薇,靳总的秘书。”我知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嗯,”他笑眯眯地,眼神一勾,“也许……郭小姐愿意和我共进晚餐……”
我觉得心如擂鼓,“好……好吧。”这个人是魔鬼,永远有办法让你屈从于他的意志。
我希望全部的记忆都只停留在那一天之前,但事与愿违,你最想忘的偏偏是你忘不掉的。
新婚之夜,他温柔地抬起我的下巴,“你第一次见到我,那么惊讶慌张,为什么?”
“……因……因为……”我以为他要吻我,他还从没有碰过我呢。
“因为什么?”他的口气变得非常不耐烦。
“因为你像……像我的……我的一个同学……”他的手不是抬着我的下巴,而是捏着它了,
“他是谁?”
“嘶嘶……”他的手劲真狠,“……苏……苏醒,他叫苏醒……嘶……”我吸着气,觉得下巴就快被捏断了。
“你,听好了,千万别漏掉任何一个字,”他的眼睛危险地眯着,我这时才发现其实他和苏醒一点都不像,“你不会真的以为我是因为喜欢你才和你结婚的吧,……哈哈哈……你们这些老鼠就是爱做梦,爱想一些你们不该得到的东西……”
我震惊地听着,觉得心脏就要停跳了,“……靳阳……”
“别叫我名字,你不配!以后除非我允许,不然你永远都要和佣人们一样叫我‘少爷’!”他厉声打断我。
后来,我才知道,在方家并没有佣人叫他:少爷。其实方家的少爷永远只有一个,那就是方晨。靳阳只不过是靳少爷。一字之差,却真正谬之千里!
“永远别看,别管,别打听我的事,”他的另一只手拍打着我的面颊,越来越重,“你就闭着眼享受这些你做梦都不配得到的东西吧,算是你的报酬。除非我把你扔出去,你也休想离开我!”他最后完全是在扇我的耳光了,一下又一下,好像永远都不会停。
可他忽然收了手,打了一个哈欠,好像很疲倦。我眼前金星乱冒,模糊地看着他摇摇晃晃地走了出去。
那是他第一次进我们的卧室,也是最后一次。
我不常看到靳阳,虽然同住,但他很少回来,每次回来如果我恰巧不在,之后都会被他痛揍一顿,这样被狠打了几回,我再也不敢随便外出了,因为他神出鬼没,我从来都不知道他何时回来。我也没见过方家其他人,方家就好像和我们没有关系似的,我们从没被邀请去共进过晚餐或是团聚。他的母亲,那个方氏伟大的太后甚至都没有出席我们的婚礼,据说是在美国疗养。倒是靳阳的父亲,靳远然偶尔会来探访我,他没什么话,眼神忧郁,非常歉疚。其实,他不必感到抱歉,今日的一切恶果都是我自己造成的。
那次去美国探望他的母亲,过程尤其难堪。我们兴冲冲地赶到私人医院,却连病房都没让进。他母亲的几个贴身护卫挡在门口,
“靳少爷,夫人累了,您先请回吧。”
“你敢拦我!”靳阳一下子就火了,脸涨得通红。
“不是我拦着您,是夫人吩咐过了:今天免探视,谁来也不能进。”
“……你……我……”靳阳羞窘愤恨得语无伦次,“……我是……她儿子……夫人的儿子,……我……”
“哐当——”一声巨响从门里传出,还在争执不休的靳阳和护卫们都绷紧了身子,
“废物!叫你们把少爷请来都办不到,再给我去请……”那是靳阳母亲方主席的声音,异常烦躁,焦虑。
我有一瞬的诧异,少爷?少爷现在不就站在门外吗?之后马上醒悟,夫人所说的少爷不是靳阳,而是——:方晨。一个不肯来,要三催四请;另一个来了却不让进,硬生生被挡在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