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跟西棠同一届,她读的是中央美院,毕业后进了文化部门工作,在故宫博物院当文物修复师,西棠跟他们夫妇的关系挺好,当时他跟赵平津分手之后,欧阳青青还邀请她参加他们的婚礼。
方朗佲对她有救命之恩,那时西棠大病初愈,婚宴她还是去了,但赵平津没有来,青青提前跟她说过的,他在国外。
方朗佲和青青那一场婚礼,场面盛大隆重,寒冬季节,从欧洲空运来的白玫瑰铺满了整个婚宴,西棠坐在满面笑容的宾客之中,抬眼望过去,只觉得那一簇一簇热烈绽放的玫瑰都在燃烧,烈火烹油地一寸一寸地化成黑色灰烬。那段时间,她在医院躺了半个多月,每一天都在心底悄悄地渴盼着听到一星半点儿赵平津的消息,哪怕是托人带来的一个问候都好。欧阳青青来探望过她,可是也一字没有提过他,沈敏来医院支付她的治疗费用,可是连她的病房都没进来过,后来她出院回家休养,他们在嘉园一起住过的那间屋子,他应该是回来过,收走了他的证件资料和笔记本电脑,其他的私人物品一概不要,昂贵的西服、大衣、衬衣、鞋子、剃须刀、手表、牙刷,一切都被完完整整地遗弃了。
她终于明白,他已经彻底地放弃了她。
西棠后来的人生中,那一个夜晚是被禁锢的记忆。
不过她始终觉得,即使命运引诱着她踏进了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丛林,但她亦永远心怀感激,那些曾经给她点亮过灯光的人。
一顿饭吃到一半。
西棠起身去洗手间。
她故意逗留得久了些,那间富丽堂皇的包厢里,她知道里面的人,个个非富即贵,哪一个站出去都是京城有头有脸的人物,他们谈的话题,看起来散漫无边,实则话里头交换讯息千变万化,动辄就是关乎命脉的内部政策,海里的事情也谈一点儿,要不然就是世界各地的消遣娱乐,而她不属于那个世界,只觉得压抑窒息。
西棠细细地洗干净手,又补了妆,才慢慢地走了出来。
洗手间门口站着一个人。
陆晓江还是老样子,斯文白净的脸,戴了副白金半框眼镜,看样子专门在等她。
西棠只好微笑。
陆晓江望着她,语气是关心的:“西棠,这几年过得好不好?”
西棠客客气气地说:“挺好的。”
陆晓江说:“你受伤了之后,我后来……打过电话给那位倪小姐,她说,你回老家了,让我再也不要找你。”
西棠笑了笑,那的确是倪凯伦的作风:“嗯,是,在家里待了几年。”
“你……”他眼底情绪复杂,欲言又止。
西棠想了想说:“我听说你准备结婚了,恭喜你。”
陆晓江回过神来:“哎,是,谢谢你。”
“西棠,你……”陆晓江吞吞吐吐了半天,忽然又猛地摇了摇头,然后说,“你在北京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一定要告诉我。”
西棠笑了笑:“谢谢你了。”
陆晓江人有些急切:“我不是客套话——”
他从口袋里掏出名片,塞到西棠的手里:“我知道你不一定需要,但要记得,有事情我一定、非常愿意帮你。”
西棠有点不明白他了,他跟赵平津如今若还是朋友,应该早早跟她划清界限,他怎么还会主动找上门来。
“黄西棠。”低沉磁性的嗓音,带着隐隐的不悦。
两个人回头。
赵平津站在走廊的尽头,看着他们俩拉拉扯扯,一张英俊明净的脸庞却是寒霜密布:“回来吃饭。”
西棠转身要走。
陆晓江压低了声音说:“你要注意保护自己。”
西棠回到包厢里去,一顿饭吃得七七八八了,茅台都开了几瓶,赵平津胃不好,平日里的饭局一般没人敢劝他喝酒,若是有不知情的,也会被沈敏早早挡了去,席面上众人都已酒热耳酣,他还是清清冷冷的样子。
高积毅跟赵平津在一旁吸雪茄,青青对着她招手,西棠坐回了位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