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又淌了,博誉。”朱佑杭从袖子里掏出一块手绢,“我自己捂着,我……全身没力气……”话都说不下去了,靠着宋临虚弱绵软,挣了两下,越贴越紧。
宋临千年难见的良心打着滚冒着泡噌噌噌地往上翻腾,抱着他后背边揉边骂:“你说你连点武功都不会还当什么刑部左侍郎?”
朱佑杭瘪嘴,“我从小读书,十七岁中榜眼,然后当了快十年的官儿,哪来闲暇练武?再说又用不着我去抓贼……”
“不会武功你就不会躲着点?”嘴上愤恨,手上却温柔得很,“哎?这……这手绢……是湘绣?”
朱佑杭模糊不清地“嗯”了一声。
宋临“腾”把他推开,“你就不能不糟践东西?”“刺啦”从袖子上撕下一块,“拿这个擦!你倒是快擦啊,又淌了。”
朱佑杭根本不接,反而眼一闭头一仰直挺挺往后倒。宋临大惊,探身抱住。
“博誉,后背疼。”
“活该!”轻轻揉了揉,一顿,改成摸了摸,“可能破皮了。唉……心疼死我了……”
朱佑杭受宠若惊,“博誉……”
“……好好的湘绣沾了血,肯定洗不干净……”
话音未落,朱佑杭一头瘫倒在他肩膀上,捏着鼻子哭笑不得,“跟手绢相比你是不是该心疼那把扇子?”
宋临嗓子眼一紧。
“扇坠是鸡血石,扇面是宋朝赵孟頫的《风竹图》……”
“砰”,这回换宋临一头栽倒,下巴重重磕在朱佑杭肩膀上。
脸颊若即若离地碰触他的耳廓,含着耳垂咕哝:“跟扇子相比你是不是更该心疼我?”
“心疼你?”宋临大声嗤笑,“我还没找你算账,要不是你我能上这儿来丢人现眼?”
“丢人现眼的是我吧,再说,要不是因为你我能挨打?”朱佑杭毫不客气地把鼻血擦在他袍子上,“从昨天王统领找你开始就生气了吧,现在别人帮你报了仇,是不是该原谅我了?”
宋临没理他。
“博誉,我早就说过,你并不惧怕我这个人,你只是惧怕我的身份。”
宋临突然激灵灵猛打冷战:完了,气头上把他的身份忘了。深吸几口气,恭敬地问:“大人,好点了吗?”
朱佑杭闭着眼睛长长叹息,幽幽启口,“跟疏离冷漠彬彬有礼比起来,我更乐意看见你生气。”
宋临斜视天空翻了个大白眼。
随后,俩人相拥休憩,找些无关紧要的话有一搭没一搭地谈,先拿苏州的风土人情当开场白,九拐十八弯,聊到宋氏一门的家族成员,话锋一转,扯起宋临的个人喜好以及过往经历,再一绕,连未来打算都告诉他了。
半个多时辰后,当朱佑杭说“不太疼了,也不流了”并站起来时,宋临惊觉自己连祖宗十八代都挖出来跟他扯了一遍,而他的情况依旧云深不知处。宋临跟在后头慢吞吞地走,狠狠掐自己手背,嘟囔:“宋临,你小子一定要记清楚这头猪是刑部左侍郎,诱供诱成习惯了!”
“博誉,日近正午,我请你吃素斋。”
“还吃?没钱!”
“这个应该值二三十两吧……”朱佑杭掂量着腰间那块“唐朝遗物西域贡品”。
二三十两?宋临咽了口唾沫,“应该……值吧……”正主儿都不心疼我干着什么急?
俩人拾级而上,暮春时节微醺的空气中酝酿着残花的惆怅与新果的欢欣。重重庙宇铺陈山间,袅袅檀烟萦绕尘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