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姝笑了笑,道:“我不恨你。”
她的话音刚落,见萧御淡漠眸光深了一分,如缠绕在山巅的浓雾终于散开,露出原本的山峦起伏。
但那只是片刻间。
很快萧御又恢复了冷静自持,淡淡看着她,道:“也好。”
她年幼之际小心翼翼的卑微喜欢,终不过一句也好。
临近午时的阳光有些烈,萧御背光坐着,他面前云顶雪芽飘着香,他背后青竹折叠着太阳光。
李姝就这样看着他,第一次看得这么认真,甚至在心里描绘着他的眉眼。
他的眼永远带着冷色,如万年不会融化的冰,惊艳归惊艳,但看久了,也会刺得眼睛疼。
她看着萧御,这一刻,她清楚听到自己心底的一句放下。
尘埃落地。
不过如此。
“你知道我一直担心配你不上,但你甚么也没做。”
李姝笑着开口:“你知道我处境艰难,一直珠钗都要攒上多年,可你从从未帮助我甚么,任由我一身狼狈。”
“逸之,你的喜欢,不过如此。”
她给自己斟满茶,又将萧御面前茶杯倒满,端起杯子,遥敬萧御,浅浅一笑,尽皆释然:“我身上的西施毒未解,喝不得酒,便以茶代酒,寥敬当年轻狂。”
“我是长公主,你是萧丞相,自此之后,你我往事,一笔勾销。”
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恨都找错了人,她年少之际所有委屈,并不是来自萧御,而是天意弄人。
可大夏第一世家公子啊,哪怕他真的不曾辜负她的喜欢,哪怕他真的喜欢了一个人,也是风轻云淡的。
爱情对他来讲,是茶后的点心,无足轻重,可有可无。
喜欢他的人,追捧他的人,太多太多了。
他习惯了高高在上,俯视蝼蚁般看着她,多看两眼,便觉得自己待她足够好。
或许他还会想不明白,他已经待她这般好,为何她还不感激涕零诚惶诚恐?
他生来就是供人顶礼膜拜的神祇,而她要的只是一个贴心恋人。
她一开始就找错了人。
那年他对泥泞中的她伸出手,她以为他是救赎。
其实不是。
是她错了。
李姝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放下茶杯,发觉萧御仍未动,手指虚握着茶杯,骨节分明如玉染,他静静看着她,不知道在想甚么。
不过想甚么都和她无关,他们两个,已经彻底结束了。
她放下了。
放过了自己。
“茶是逸之最喜欢的云顶雪芽,逸之慢慢品。”
李姝松开茶杯,站起身,笑道:“皇叔还在等我,我先去了。”
李姝转身离开,走出楠竹亭的清凉,她没走出几步,身后传来杯子轻轻落在石案上的声音,萧御的清冷声线追了出来:“你把楚王留在身边,是为了今日推行新政你将大司马的位置一直空着,是为了留给季青临?”
“不错。”
李姝脚步微顿,但没有回头。
萧御似乎笑了一下,笑声低低的,她几乎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为甚么?”
萧御又一次问。
李姝觉得这个问题很傻。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更何况以聪明过人著称的萧御?
这样问她,不过是想听她亲口回答罢了。
或许,萧御也在等自己的一个放下。
于是李姝道:“因为季小将军永远不会背叛我。”
“哪怕世人都厌我,恶我,诽谤我。”
她的少年啊,眉眼干净,心思直率,爱与恨都热烈。
恨她时,千方百计想要杀死她,爱她时,为她不惜背叛家族,为她出生入死挣战功。
青涩又直接,稚嫩又热诚。
李姝眼睛弯了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