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袂一角沾着血,一阵风吹过,滚了两滚,又沾上了薄薄的灰。
姬任好不再停留,直接拨马还车,回了怀天阁。
一年四季都有花开,因此一年四季,这里都是花团锦簇。转了层层走廊,进了道道帷屏,伺候的是许许多多美貌灵巧的少女,她们各有各的可爱,也懂得如何尽心的服侍。
但他并没多看一眼,只是略加休息,进了书房。
房中早暖暖的生着火盆,里面是银霜炭。淡淡香气飘散,飘过满满的红木书架,上面整齐的放着典籍,这些都温暖而熟悉。
他轻轻坐下来,若颦捧来一盏热茶,接过外裘挂在一边。
送上饭菜,担心他没有胃口,特地做的补身体,又怕腻味,加上青翠的菜蔬,十分精致,都是他喜欢的。但姬任好吃的很慢,吃的也不多。
靠了一会,坐到书桌前,拿起笔,啪噔碰倒了一个小木人,在桌上滚了两滚,渐渐静止,展示着那老旧的躯体。
摸在手里,翻过来,背后还刻着瑄分尘三个稚气的字。忘记他何时送的,大略是年轻的时候玩闹罢。没刻意留着,但一直留下来了,随便搁着。
背后猛然啪的一响,若颦吓着了,回身一看,两片木人碎裂在地上,滚开了花。
姬任好淡淡道:“把地扫干净。”
她收拾了,紧紧捏在手心,又听道:“奏报拿上来罢。”
他出去这许久,积累下的事务足足满柜子。少女捧了一摞在书桌,看外面天色已暗,把金座红蜡灯点上,放到一边,柔声道:“阁主车马劳累,身上带伤,还早点歇息罢,明日再看,也是一样的。”
姬任好颔首道:“我知道,你下去吧。”
若颦退出去,一面坐着翻书,一面无论如何也放不下心,翻来覆去等到夜深,下厨房做了一碗酥酪银耳,轻手端了进去。
“阁主。”
姬任好垂目在纸卷上:“放下罢。”
少女轻声道:“已经亥时末了,这蜡灯有烟气,熏的不好,阁主早睡罢。”
姬任好淡笑道:“你不是管着夜明琉璃灯么。”
若颦一抿嘴,良久道:“千重万重,身子要紧……”
她就是想催姬任好歇息,此时无法,回身取来,灯是晶莹琉璃壳,内里一攒拇指大夜明珠,放在夜里,明亮胜过灯烛。
“下去吧,我自会歇息。”
若颦不能违逆,去铺了锦被,暖香球也取出来,烘在里面,自己退下了。
岂知姬任好这一批写,就到了凌晨。
他睡下一个时辰多,就起来了。洗漱用了点早饭,又继续批文。若颦左劝右劝,给他一句“你也觉得我老了么?”堵回去,知道劝也无用,只得全力弄好吃的,弄软被窝,半个月过去,积压公文基本上批完了,他居然也没啥事,伤还渐渐好了。
又过了半个月,他仍然淡淡的,一天早上若颦传上话来,道“九掌部弄了一架好琴,送上来给阁主”。
姬任好精神略好了些,笑道:“什么样的?难得他舍得。”
若颦笑嗔道:“落霞式,龙纹断的,阁主又打趣了,九公子一心为你的,听到了,才生气呢。”
丫鬟搬开帷屏,打起珠帘,他走上长廊出去。
天气好了点,前院青竹疏翠,一架深色长琴摆在露天桌上,两名少年见他出来,欠身行礼,道:“落琴,落筝见过阁主。”
一个声音脆嫩,一个柔和,都十分好听。抬起头来,居然都是俏生生的,十分秀气,一拧一个出水。身材也秾纤合度,衣衫系的很紧,现出漂亮的腰。
“九公子说他们是琴僮,阁主要喜欢,就留着,不喜欢,就送回去。”
什么琴僮……
姬任好疏懒着扫了一眼,忽然道:“你们会琴么?”
落琴垂首道:“会的,九掌部有亲自教过我们,阁主可要听么?”
姬任好淡淡道:“我有问你么?”
落琴一震,蓦然跪下,道:“是落琴多言,阁主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