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他不想考中,有了进士的功名,他就得做个小官,他的财路也就断了。”小厮低声说道:“但是,他能帮别人考中。”
六安的眼睛瞬间瞪得老大,“你是说,他是……”
“小声些,书院严禁议论此事。”小厮作了个噤声的手势,“他有一项神技,可以在考官眼皮子底下,帮人完成考卷。上次科考,他同时帮八个考生答题。”
“八个人!”小厮比划出个八,“八个人都中了举子,随后的省试中,同样帮六个考生考中了进士。最重要的是,考官就坐在他面前,他帮人答完了题,考官竟然没有发线丝毫作弊的证据。”
“就问你厉不厉害?服不服?”
“服!服!”六安点头如捣蒜,刚刚的气焰消失不见。
无论是作题还是作弊,他都叹为观止。
要不有些钱就该人赚呢!
他想了一会儿,像是明白了什么。
“那书院往届的举人和进士都是拜他所赐,并不是真考上的?”六安问道。
“你说呢?”小厮硬着舌头问他,“什么梅花道人,什么十考九中,全是吓唬人的玩意儿。阳冰才是真正的财神爷!”
六安听了,莫名觉得后背发凉。
名满京都的梅花书院,竟然是个欺世盗名的龌龊地,亏得家主还三求四拜才能进来读书。
“所以,山长并不是梅花道人的亲戚?”六安木然问道。
“梅花道人?你见过吗?”小厮冷笑一声,“满京城的人有几个见过梅花道人,我就是把村头二大爷请来,我说他是谁他便是谁。”
“所以,整个书院都得听姓阳那小子的,谁敢忤逆他谁就得罪了财神爷,谁就得滚蛋。”六安喃喃自语,“这世道,哪里还有干净的地方?”
小厮晃了晃怀里的笤帚,“书院都嫌弃我脏,说我做的活计腌臜,其实,腌臜的是他们,脏的也是他们。”
六安完全没听清他说的是什么,他心里只为家主感到悲凉。
我的老爷啊,您费尽心思、看人脸色、低三下四求人,求来的是什么?
这么个欺罔视听的书院,能学个什么!
可这些话,他是万万不敢告诉谢焘的。
梅花书院在家主心中犹如圣地,读书于他而言犹如朝圣。
六安心里清楚:家主可以再经历一次科考不中,只要朝廷继续开科考试,家主可以学到死、考到死。但如果把花书院的真相告诉他,他的信仰就垮了,那才是真正杀死了他。
“姓阳的如此行事,就不怕有人检举报官吗?”六安的声音明显比刚刚低了很多,倒不是因为怕,而是因为心凉透了。
“你以为阳冰什么活儿都接?他只在梅花书院接那些贵人的活计。那些人非富即贵,谁敢告?那才真是活腻了!”小厮看了六安一眼,眼神有些阴险,“我劝你别动这歪心思,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六安的正义感远没有如此强烈,他见过太多不平事,官官相护的道理他还是懂的。
在这乱世中,他只求有一碗饭吃,一间屋睡,如果三十岁能娶上一房媳妇,那人生就算圆满了。
至于说谁考中了举人,谁考中进士,谁当了府尹,甚至是谁当了皇帝,他都不关心。
只要不打仗,不让他上战场,这样苟且到死,也不是不可以。
于是,第二天天刚亮时,他跟在换上书院统一服装的谢焘身后,猫着腰走进书斋,与昨日并没有什么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