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沒有表現出來,我怎麼會知道你做了一場很不愉快的噩夢呢?」顧念因答道,臉上沒有一絲多餘的表情。
英語老師上下起伏的聲音通過小蜜蜂送到了教室的每個角落,襯得這人的聲音並不明顯。
她就這樣輕輕向林惜拋去一個疑問,字裡行間都是輕描淡寫,卻又露著足夠讓人緊張的信息。
噩夢是一個很籠統的概念,現實中的某些經歷會是噩夢,虛浮的鬼魅魍魎也會是噩夢。
但「很不愉快」就有些定位精準了。
林惜看向顧念因的眼睛桀驁不羈,心裡卻打起了鼓。
她是真的擔心自己剛剛在夢中是不是說出了什麼,尤其是會不會念出「林得緣」三個字。
倒不是林惜想要掩飾隱藏。
在這場由那位不負責的林老闆引發的事件交集下,她最不是那個見不得光的人。
而是林惜並不想只是夢中囈語就讓顧念因知道自己是林得緣女兒這件事。
她卑鄙的,低劣的,想要親口,用一種足以磨滅驕傲的方式告訴顧念因,想要看她永遠平靜淡然的臉上露出恐懼的表情,想要她高高在上的跌下來。
她是林得緣的孩子。
所以她也個爛人。
四目相對,劍指交鋒中,顧念因目光微頓。
她好像在林惜的眼睛裡看到有悲涼閃過,驕傲折過太陽的光線,虹膜的紋路就像是一道道裂痕。
只是還不等她追去細看,英語老師的聲音就打斷了:「怎麼我念的文章就這樣讓你們昏昏欲睡嗎?這才第一節課,都給我清醒一點。尤其是某些同學,不要以為在後面我就看不到你們交頭接耳。」
這麼說著,她就往講台下看了一眼,點了顧念因的名字:「顧念因,你來接著往下讀。」
攤開在桌上的英語卷子被拿了起來,顧念因起身朗讀。
明明上一秒她跟林惜兩人還在說話,根本無法聽課,這一秒她就很流利的接上來英語老師斷下的地方。
鍾笙在昨天放學時對顧念因的吹噓好像並不是假的,同樣的單詞她讀就是不一樣的感覺。
清晨的太陽將教室烘得溫和明亮,顧念因讀著一口流利的英腔,重讀的閉音藏在喉嚨里,日光普照,就像上世紀的英國老電影。
聽慣了英語老師死板的念白,班裡不少同學從倦怠中睜開了眼睛。
林惜坐在後面都能看到鍾笙用後腦勺發出的驚嘆,也不得不承認,顧念因的聲音的確驚艷好聽。
英語老師對班上紀律不佳的不悅一下就消減了,眼睛裡換上了欣賞。
而顧念因始終風輕雲淡的,她清明的瞳子的落在捲紙上,平穩的聲線同她不緊不慢的視線移動相得益彰。
這是一種從骨子裡散發出來的從容,斷不是三天兩頭就可以連成的表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