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何朵不想寻根究底,答案也会自己找上门来。第二天,明子、麦麦和田凤约何朵打双扣时,没等她开口,三人就已经模仿着大人们的口吻,有声有色地讨论了起来。
“我妈说嘞,有一回去他家借东西,在门口叫了半天没人应,可大门又没锁。我妈以为是他们没听到,就走进去趴在窗户上看了下。你们猜看到啥?床边并排放着两双鞋!”田凤神经兮兮地说道。
明子却怼道:“哼,不是你妈看到的吧?明明是文文他妈!”
田凤哼了一声,道:“那就是看到的人多了,你管到底是谁看到的!”
“怪道刘晓杰长得跟他爷爷一模一样!按理说爷孙俩长得像也正常,所以我以前都没留意过。顺子!有要的吗?”麦麦甩下去一把牌。
“你一个屁大的女娃,还轮得到你留意?炸!”明子猛地拍下去四张丁勾。
“其实他们家的事儿村里谁不知道?只是没想到慧婶越做越出格,现在又勾搭流川!听说胎都堕过一次了!”田凤看了看手里的牌,无奈地摇了摇头。
“好像还骗他家煤窑上的钱哩!”麦麦煞有介事地说着,同时暗地里冲何朵挤眉弄眼,嘴巴组成一个大大的“要”字。想是自己手里没大牌,让何朵发力。
“但是话说回来,人家嫁给一个智障老公,本来就不容易。这么多年还任劳任怨照顾瘫痪的公公,要是没图个什么感情或者钱,还能图啥?对七!”田凤轻飘飘地扔下两张牌。
“天啊,这么大的信息量!”何朵啧啧感慨个不停。
“你是成天就知道学习,两耳不闻窗外事。要不是昨天闹成那样,就你这,估计到老都不会知道!”麦麦笑道。
“可是把慧婶打的也太厉害了,她这回颜面尽失,以后可咋活呀?”何朵唏嘘道。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再说肯定不会打死,就是留一口气,这样不会吃官司。”明子漫不经心地说道。
“她这还算轻的,听说那个流川的腿都被打折了,不知道被赶到哪里去了!”田凤眉头一挑,神神叨叨地说道。
“这种事情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你们以为村里就她不守妇道吗?我跟你说,就田凤,你家邻居,那个得脑溢血死了的胖婶,她以前也是和流穿乱搞的!”明子哼道。
“啥?等下,这咋又扯到胖婶身上了?是那个咱们上小学时就死了的胖婶吗?”何朵大脑一时短路。
“大王,出吗?不出啊,三个二,出吗?不出是吧,一对三,哈哈哈,我完了!”明子哈哈大笑道。
“是胖婶,就是以前一直在村里横行霸道的那个,柳柳她妈。”田凤说道。
麦麦着急地抢话道:“这事我知道!几年前她死的时候,我爸妈就说起来过。她儿子,就是柳柳弟弟,不是胖婶和她老公生的,是和一个流川!村里人都知道!”
何朵惊讶的连牌都洗不利索了。
“没看柳柳弟弟长得跟他们家谁都不像么?”明子捡起掉在地上的纸牌,递给何朵,慢条斯理地说道。
“我爸说,有一次吃席的时候,胖婶老公喝醉了酒,哭的稀里哗啦,说这世上没有一个是自己的亲人了!连咱们都知道,柳柳是她爸妈抱养的,后来才有了她弟。这意思谁都明白!”麦麦解释着自己前面说过的话。
“我去,这世界是怎么了……”何朵感觉自己的人生观受到极大的冲击。
“你们几个以后长大了可要擦亮眼睛,别糊里糊涂就把自己嫁出去了!”明子坏笑道。
“你还是好好操心操心自己吧,可得娶一个安分的媳妇儿!”
回到家里,何朵实在按捺不住内心的震惊,把白天听到的传闻都告诉了姐姐。何文听后却不以为然,淡淡地说道:“人心本来就复杂。别说她们有事了,就算没事,人们也会编出很多故事。”
“哦!”何朵看姐姐说的这么严肃,虽然内心并不怎么苟同,却不好与她争辩。这些年来,她一直以姐姐为榜样,已经有些习惯了对姐姐的话奉若神明。
();() 何文漫不经心地调着电视台,说道:“你以为在这之前村里人都不知道?只是人家当事人自己不说不提,谁又敢明目张胆地试探?刘月生一手遮天,谁敢惹他?现在这是出了事情,墙倒了,众人才迫不及待地推。活该!”
何朵一惊,姐姐话里透露出的不仅是对村里风气的不满,更是对刘月生家浓浓的恨意。
“流言蜚语,对这些人而言就是披着霞衣的麻药,让他们从别人的痛苦中得到高人一等的快感!”何文调了一圈台,都没碰到想看的,又重新返回到看了无数遍的《红楼梦》。
“啊,这些人有这么坏吗?”平日里姐姐的话语都很少,今天突然有这么多感慨,何朵一时不知该怎么接话。
“你以为呢?”何文有些来气,不悦地瞅了妹妹一眼,想说些什么,又欲言又止。
何文在家里住了十来天,便匆匆返回了学校。一方面是需要提前回去工作,为下一学期的生活费做准备;另一方面则是常年离家在外,她已经不太习惯村里的生活方式。何文是老泉村第一个大学生,和她同龄的人,连小孩都过了打酱油的年纪,因此她在村里并没有可以来往的同辈。加上她性格内向,不喜欢跟村民打交道,整日窝在家中,的确无聊。
何平已经警校毕业,假期之所以没回来,是因为在市区一家国营发电厂实习。虽然是国企,但并没有正式的合同,岗位也只是个安保员。好在不是什么苦差事,这对世代都在地底下挖煤挖矿的何家而言,跳出宿命,把安全掌握在自己手里就是最大的愿望。
虽然儿子多次抱怨保安的薪水太低,还被人呼来喝去看不起,何许夫妇却始终没有松口,坚持让儿子留在电厂。要知道就连这份实习工作,都是两口子拖了很多关系才介绍到的活计。
“见着了?娃咋样呢?”何胜军送女儿何文到火车站后,忙完自己的其他事情,便顺道去电厂看了看儿子,给何平留了三百块生活费。甫一回家,许娇兰就迫不及待地问道。
“挺好滴,又不受啥苦。就是那脸一直生着,跟谁都对不起他似的!”何胜军瓮声瓮气地说道。
何朵一听,就知道哥哥肯定给父亲难看了。姐弟妹三人中,数哥哥脾气最差,这一点和父亲相比着实是青出于蓝。
“怂娃,就是想回来,不能得他回来!”许娇兰叹了一口气。
“没门!花了三千才把他送进去,还能由得他胡来?”何胜军也说道。
“唉!”许娇兰忧心儿子,连手里的活都做不下去了,一屁股坐到板凳上,幽怨地说道:“是说么,回来能干啥?跟你和他爷一样下地挖煤挖矿?这可绝对不行!你没跟他说前俩月乡里那个煤窑瓦斯爆炸的事儿?”